第221章 大爭(33)(第2/7頁)

白芝鳳若有所思,毛殊嘿了一聲,在榻上不大愜意地挪了個位置。

白芝鳳問道:“秦都奸細有消息出來嗎?”

他的侍從文書低聲答道:“只怕沒那麽快。消息要先往恕州,再送到青州。”

謝青鶴在將軍府熬了近八個時辰,也沒能闔眼休息,這會兒內殿睡著陳起,外殿十多個東樓幕賓歪著說話吃吃喝喝,他有些精力不濟,出門打算找個地方清靜片刻。

冬天黑得早,這會兒夜幕四合,天上群星黯淡。

謝青鶴吩咐陳利給白芝鳳等人再送些蔬果零食,獨自站在廊殿外,仰望星空。

陳起這些年順風順水,打得太過順利了。單煦罡沒死,左瞿溪歸順,前面幾年非但沒有耗損實力,反而多了一股幫手,雖在恕州小敗,也沒有傷筋動骨,還避開了史上慘烈的淺水大敗。

謝青鶴與伏傳在相州處置秦廷刺客時,伏傳以破軍刑紫微,使帝王星光華收斂,秦廷國祚衰微。

不管是從現實兵力還是星象國運看,陳起攻打王都都不該出什麽問題。現在謝青鶴再次仰頭觀星,發現象征著秦帝的紫微星暗而不淡,隱有一圈非常單薄的光華環繞。

那代表著有人給秦廷續命了。

盡管這層保護搖搖欲墜,秦廷依然很難擺脫夭亡的命運,但,光圈消失之前,秦廷不會倒下。

沒有什麽法術能達成這樣的結果,就算是謝青鶴也不能替將死的王朝續命。

這是天命。

天命注定秦廷將在七年後傾覆,哪怕陳起這些年的戰事再順風順水,他也不能在此前攻入王都。

謝青鶴在外邊轉了一圈,凍得鼻子有些發紅,又老老實實地回了屋裏。那一幫子謀士已經把外殿搞得烏煙瘴氣,大約是怕吵著內殿睡覺的陳起,這群人吵架都用手和嘴型比劃,惹急了直接上手捶。

跟著陳起的幾個高階將領都四散未歸,戰場復盤都搞不出來,謝青鶴也不知道他們吵什麽。

謝青鶴打算進內殿榻上眯一會,才走進門沒多久,陳起鼾聲驟歇,突然就睡醒了。

“跟你阿母學的什麽臭毛病。”陳起爬起來先罵了謝青鶴一句,“床榻香得齁死人。”

謝青鶴看著被他睡得鄒巴巴的床褥,有點想把他踢下床。

哪曉得陳起又回頭看了他的枕頭一眼,伸手拍了拍,問道:“頭枕是什麽做的?甚是享受。”半天沒聽見兒子答話,他才想起來看兒子的臉色,“嘿,脾氣倒不小。”

謝青鶴把放在火盆上的熱湯端起來,換了只瓷盞兌上冷泉,恰是能入口的溫度:“白先生他們都在外邊等著阿父。阿父是再睡一會兒,還是洗浴更衣之後召見?”

陳起先咕嚕咕嚕喝了大半杯水,察覺到手中杯盞的異樣,又低頭借著燭火看那只大肚瓷盞,問:“這是你那瓷窯燒出來的杯盞?這麽快就運到青州來了?”

相州來信時,捎帶了一些姜夫人和伏傳送來的東西,主要是筆墨與紙張,數量也不多。

瓷器這樣易碎難搬、替代性強的東西,伏傳並沒有給謝青鶴送。青州盛產漆器,質量非常好,款識精美,謝青鶴燒瓷主要是為了賺錢,並非對瓷器有什麽執念,哪裏用得著千裏送來。

謝青鶴解釋說:“這是青州窯新燒的東西,凍土難挖,只做了幾十個小件。待開春雪化之後,青州府就會接手瓷窯,訓教匠人多窯並產。”

陳起也不著急出門去找白芝鳳等謀士復盤戰局,就拿著那只瓷盞跟兒子聊了起來:“你在青州不理民務,又來經營俗務?——你這麽大本事,連沈俁都將不住?”

這話要不是從親爹兼家主的嘴裏說出來,換個人鐵定要挨打,真的是欠到不行了。

謝青鶴心態平和也不怎麽在乎“阿父的恩寵”,勉強還能從陳起充滿貶低的言辭中聽出幾分關心,若是他這會兒向陳起指責沈俁不對自己言聽計從,陳起很可能會一邊嘲笑他一邊替他出頭。

不過,謝青鶴並不覺得沈俁有什麽問題:“兒不過是知人善任。”

“亂世重耕戰,有兵則不辱,有糧則不饑。不饑不辱,家業永固。青州兵事有將軍府,英姿先生任青州府長史以來,除卻籍冊倉管之事,首重春耕,謀的正是糧食。此二者最重,余者都要退一射之地。”謝青鶴說。

陳起想給兒子出頭沒摸準脈,似笑非笑地看著謝青鶴,等他說瓷器的來歷。

“兒從桑山舊藏得了幾個古方,想試一試燒窯冶鐵。”

奈何沈俁嘴一撇,沒錢。

謝青鶴沒有提自己在沈俁跟前要錢吃癟的經歷:“青州府幫著春耕,將軍府都窮得吃菜人了,兒左顧右盼,發現青州本地的世家舊族倒是都在後院埋了不少錢。”

“可那是‘民脂民膏’。阿父既有王天下之遠志,兒也不能在背後胡作非為,跟秦廷一樣天天搶劫自家臣民,鬧得民怨沸騰。所以,兒打算燒土賣錢。把土燒成精美的瓷器,再賣出玉一樣的價錢,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謝青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