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大爭(48)(第2/7頁)

伏傳點點頭,伸手去拿謝青鶴提著的包袱:“這是什麽?”

謝青鶴便微微一笑,與他一起找幹凈的地方坐下,攤開包袱,分吃帶來的炙肉。

“我今日去見舅父了。據說丞相府今天高興得跟過節似的,宰了十幾只羊開宴。”

伏傳在丞相府也享用了常朝的投喂,只是月下挨在大師兄身邊,跟大師兄一起吃東西,滋味又不一樣。他細短的兩根指頭捏著油光水滑的炙羊肉,一擡手就是一口,小嘴叭叭吃得可香:“舅父也不催我們回去了,他說,燕城王心志已泯,方寸大亂,只怕沒多久就要倒台。燕城王家裏也宰羊呢?”

伏傳說話沒有前因後果,謝青鶴理解起來倒沒有太大的障礙。

韓瞿在丞相府宰羊開宴,是因為燕城王不知死活地包攬了百姓申冤訴苦之事,得罪了整個王都的世家貴族。不管燕城王拒陳之功何等顯赫,這都是毋庸置疑的政治死亡。

韓瞿慶祝燕城王倒黴才宰羊開宴,燕城王居然也宰羊自娛,他是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看不透此人。”謝青鶴說。

伏傳特別好奇:“大師兄看不透他?”

“做事似是而非,細究背後想法似乎都背道而馳。昨夜他做的事你也聽說了吧?荊王與太子都再三懇求他為國全身顧全大局,他就偏要在這時候捅開世家王族的膿包,灑出一地臟血。這麽看起來,他對秦廷的未來也是非常失望,認為不可能再有秋後算賬的時候。”謝青鶴說。

伏傳已經吃飽了,意猶未盡,開始舔手指上的蜜汁,還有一些殘留的香料。

謝青鶴掏出帕子給他擦手,他擦了一把,借著月色低頭打量:“誒?”

清晨謝青鶴起床的時候,穿的還是舊衣裳,下午纘纘就派人把新衣裳送到了謝青鶴的屋內。謝青鶴穿著舊衣出門,手帕已經換了新的。絲綢柔軟細膩,價值不菲,伏傳摸一下就知道不對。

不是大師兄帶在身上的帕子!這是新帕子!一塊很貴的新帕子!

謝青鶴解釋說:“他看似對時局絕望,私底下卻很積極地籠絡我。雖沒有明確地說出口,我大概知道他是想哄我去青州刺殺陳起。”

伏傳知道謝青鶴臥底兇險,擦好手連忙把帕子還給他,說道:“這麽看來,他是做戲?”

謝青鶴搖頭:“倒也不像是做戲。”

他把前天至今在燕城王身邊的見聞,挑著要緊的對伏傳說了一遍。

“我想,或許是十年監禁生涯摧折了他的情志,使他的想法不那麽堅定專一。一時想要救國於倒懸,不惜傾盡一切,一時又思量絕望,想要在家破國滅之前孤注一擲。”謝青鶴很難把燕城王當作長者來看待,燕城王才活了四十來歲,在謝青鶴眼裏,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他也只是個人。”

“要我說,燕城王也不過就是一介武夫。他要真有幾尺城府,足以謀國安邦,也不至於混到今天這份上。當初他是監國的叔王,手裏還握著禁軍兵權,就這麽被皇帝偷偷拿了,不明不白關在牢裏快十年,還是皇帝開恩把他放出來,他才有了出頭之日。”伏傳也不大看得起燕城王,“古往今來會打仗的悍將多了去了,得了善終的又有幾個?”

謝青鶴想起燕城王病弱憔悴的背影,難得附和地點了點頭。

燕城王從受命監國輔佐侄兒幼帝開始,一輩子的操作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出彩之處。也就是臨危受命跑出來殺了陳起一個措手不及,給苟延殘喘的秦廷續了一命,才被安上了神一般的光環。

伏傳看著謝青鶴的臉色,問道:“大師兄,你對燕城王心生好感?”

“如此處境下,還肯撐著病體聆聽下民哭訴,竭力為下民主持公道,總算對得起王子身份。”謝青鶴不完全認同燕城王粗獷的判罰方式,但,相比起包庇貴族士人,將百姓視作草芥的昏官惡吏,燕城王絕對是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清流。

“姜夫人跟韓瞿已經在動計了。今天朝堂之上,韓瞿和王琥都在天子跟前指責燕城王越權擅殺,赭家還派了人去大理寺喊冤,狀告燕城王殺了他們家的平小郎君。太子出面說和此事,暫時無事。”

“我聽舅父說,韓瞿和姜夫人商議,這段時間他們會拼命上書彈劾燕城王。”

“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偃旗息鼓。”

不等伏傳說完,謝青鶴已經明白了這個計劃的刁毒之處:“東宮?”

伏傳點頭:“太子攬了燕城王捅的大簍子,其實,誰都知道,太子想保的不是燕城王,而是王都未來三五年的太平。韓瞿已經生了異心,越早摧毀秦廷、獻出王都,他在陳家新朝的功勞越大,所以,他是不會等著王都一點點失去先機被陳家蠶食。”

“太子替燕城王接了這麽一甕燙手山芋,韓瞿打算構陷太子與燕城王密謀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