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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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後的兩日一直風平浪靜,明箏坐在車中或瞧書,或與瑗華等一塊兒做做繡活,時間倒也打發得容易。表兄夏吋負責打點車隊的一應事,何時啟程,何時修整,何時住店,采買些什麽幹糧,萬事不必明箏操心。

這日到達米縣,因天氣陰沉,夏吋提議休整一日,擔心半途暴雨降下,行路遇險。

明箏也不急於一時,一切安穩妥當,她沒什麽好顧慮的。傍晚時分,那雨果然落了下來,豆大的雨點有如瓢潑,來得又急又大。夏吋正和幾個護衛商議明日啟程之事,若是路況不佳,興許還要在此地多留一兩日,總好過冒險上路,萬一馬蹄打滑或是翻了車,他們冒得險,女眷卻冒不得險。

明箏坐在窗前望著外頭潺潺的雨發呆。走一趟鳳城,她已經領略了些微和離後面對各色眼光的滋味,她不是軟弱之人,打從這個念頭興起那日起,她就從沒想過要逃避退縮。

回京後,類似許家二爺這類的相看必少不了,迅速成一門婚事,幾乎是最快能堵住流言的法子。可她不想這樣。從一樁婚姻走到另一樁,匆匆忙忙完成新舊兩任丈夫的交替,繼續過著一樣的後院生活,繼續操持著同樣一攤事,繼續跟一個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感情可以維系多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和離又為什麽呢?

也許人人都覺得她損了顏面,墮了風儀,就該低下頭認命,可她若真肯認命,又會有今天麽?

正胡思亂想著,樓下就鬧了起來。

“別跑,還愣著?給我追!”

是夏吋的聲音,適才檢查完馬廄和行李情況,他帶著人正往回走,冷不防雨裏沖來個半大少年,狠狠撞在他身上,等人走了,他一摸腰兜,才發覺裝著銀票的錢袋給人順走了。

他忙令護衛去追兇,自己撐傘也緊跟了兩步,聽得明箏揚聲喚他,“大表哥。”他頓下步子,扭頭看向樓上。

她探窗朝他搖搖頭,“您別去了,外頭雨大,您仔細著了涼,回屋喝點姜湯,等候消息吧。”

夏吋一想也是,他身手還不及那些護衛,腿腳也沒他們快,何苦去拖他們後腿。他點點頭,轉身上了樓。

明箏閉合上窗,隱隱地有些心慌。突然有人闖到客棧來偷搶銀包,是巧合還是……?

不怪她多心,初次在外行路,凡事都要多加戒備。她喊來瑗華,索性命她再去傳一趟消息,囑咐夏吋盡量不要帶著人外出。夏吋見她緊張,不免也跟著緊張起來,親自下樓又吩咐了一遍留守的侍衛,命他們打醒精神加強守衛。

一夜平平安安過去,清早醒來的時候,明箏不免笑自己多心。不過多心總比粗心大意得好,沒什麽比平安回到京城更重要。

眼見路程已經走了一半,不出意外明日傍晚就會見到前來接應的明軫。

天氣放晴,氣溫頗高,下了一夜的雨也只在坑窪處留下淺淺的水痕,昨晚夏吋丟失的銀包也已經追回。在客棧用過早點,車隊重新出發。

緩行了數裏路,在城外一片楊樹林裏,夏吋騎馬走著走著,忽然倒頭從馬上跌了下來。

聽得幾聲驚呼,有人上前相扶,未及將人攙起,連去扶他的人也倒了下去。

“夏爺,夏爺?快稟報明夫人!”

“不、不好……”

“中招了……”

明箏聽得一陣紛亂,顧不上避嫌,掀開車簾朝外探去。車前橫七豎八躺著那些護衛,夏吋頭著地摔在一旁的草叢裏。

她心中大驚,一路小心謹慎,加倍防護,還是防不住麽?

她知道誰痛恨她,知道誰想伺機報復。

此刻她身邊只有瑗華瑗姿兩個……她回過頭去,見原本坐在車中的瑗姿靠在車壁之上,竟也暈了去。

唯有瑗華和她尚清醒。

瑗華滿臉震驚地望著她,明箏知道來不及了,危險正在靠近。

她把心一橫,道:“瑗華,你會不會騎馬?”

瑗華白著臉搖頭,“奶……奶奶……”

人已經嚇到語無倫次,連舊時的稱呼也喊了出來。

明箏沒時間猶豫了,她扯著瑗華迅速從車上跳下,牽過側旁原本是侍衛所騎的一匹馬,踏著足蹬躍了上去。她伸出手,向瑗華喝道:“快,上來!”

每一瞬都是關鍵,每一個呼吸的時間都不能再浪費。

稀疏的樹影遮不住天光,那明晃晃的太陽似乎要把人曬暈。

她回想新婚不久,某次和梁霄在鄉野中騎馬時他教過她的那些,“夾緊馬腹,握緊韁繩,目視前方,不要怕……”

她念叨著這幾句,足下用力,座下那匹棗紅色駿馬騰地躍起四蹄,迅速地奔了出去。

她來不及回頭,來不及去顧那滿地橫躺的人們。以她的力量,誰也護不住,她只能沒命的逃……

風馳電掣,樹影倒退,遠近景物飛快地從余光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