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旺

“當年蘇家祖上端正道人,樂善好施,有異人頻受施舍,無以為報,便對端正公說道:‘吾有二穴,一富一貴,惟君所擇。’端正公說:‘吾欲子孫讀書,不願富。’”

“於是異人指示其處,取燈燃之於地,有風不滅,那就是我蘇家可龍裏祖塋所在。”

“去年子瞻在棲雲寺石崖上作‘連鰲山’三字,大如屋宇,雄勁飛動,端非凡品。頭角已露,飛騰可望。”

“嘉州太守雷簡夫雷太簡公,遷九江前曾向朝廷舉薦你父弟三人。他們三位都是大才,轉眼便會聲震西南,這個無需多慮。”

八娘訝然道:“你小小年紀,知道得還挺多。”

蘇油挺挺胸道:“我年紀雖小,耳朵卻靈,加上老伯爺愛念叨,早都聽出繭子來了。”

八娘又笑了:“八娘失禮了,老伯公身子還好?”

蘇油說道:“康健著呢,攆得我滿山跑,黃荊棍兒都換了好幾根了。”

八娘笑道:“可見小幺叔也是個搗蛋鬼。”

蘇油一本正經說道:“知我者謂我心憂,算了不提了。”

說完又撿鄉裏的趣事和八娘說了說。

八娘被蘇油逗得笑顏頻開,說道:“聽小幺叔說說這些,八娘心情好多了。”

蘇油這才得機會問道:“八娘可是哪裏不舒服?”

八娘又皺眉道:“之前是傷風,拖延日久,心情郁悶,食少厭藥。”

蘇油想了想道:“大病初愈,飲食調理還是要的,要不我給八娘治幾道鄉間風味,或許八娘就食欲大振。再發發汗,或者便大好了。”

八娘有些驚訝,擺手連聲說道:“不行不行,君子遠庖廚,怎還好勞動小幺叔。”

蘇油眨眨眼,倒是很大方地回道:“君子遠庖廚,那是藏拙,我可沒有這問題。蘇油打生下來就是孤兒,知道孤兒的苦楚,八娘,就算為了孩子,也要勉力加餐啊。”

八娘肅然起敬:“小幺叔教訓得對,八娘領教了。”

蘇油說道:“沒事,這個真不是我瞎攬活,總會讓你大吃一驚。”

……

讓伺月帶自己進入後廚,可是走了老遠的道。

想想也是,書局最怕的就是火災,程家書局的廚房,離剛剛那院子可是有段距離,中間還用一條便道隔離了開來。

進入廚房,蘇油檢視了一番,看了看鹽罐,喃喃道:“果不其然。”

伺月對這蘇家小孩越發充滿了好奇,這小孩和一般熊孩子完全不一樣,對太老爺都能侃侃而談,還能把小娘子逗笑,勸她進食,在伺月心裏,這就非常了不起了。

見蘇油對著鹽罐搖頭,不由得問道:“小公子,可是哪裏不對麽?”

蘇油從懷裏摸出來一個小竹筒,取過一個碗來,輕輕抖出一些白色的晶體:“我嘴刁,吃不慣那種鹽,幸好自己帶了些平時吃的來。”

伺月不識貨,一邊廚子悄悄看去,卻大驚失色:“小公子,這……這是鹽?”

蘇油找了一個碟子,又抖了一些出來,抓著廚子的手指在碟子裏抹了一下,說道:“自己嘗。”

廚子將手指放進嘴裏,片刻滿臉驚喜的看著蘇油:“一點雜味沒有!了不得啊!這……這比老爺送來的寧夏青鹽還要純凈!這鹽是何方道地?”

蘇油調了小碗鹽水,笑道:“這個簡單,就是從灰鹽裏提出來的,有個工藝叫提純。不過這個過後再說,現在你先找只雞來殺了,將雞血滴進這個碗裏。”

廚子早對這位小公子刮目相看,只吃如此精鹽的孩子,那必須非富即貴啊,哎哎連聲地去了。

蘇油還在後邊喊道:“雞血入碗,要攪拌一下,勻凈後靜置起來,不準用手!用小勺!”

說完翻撿了一下廚房,對伺月招了招手:“隨我去外廂書房。”

伺月滿臉崇拜:“小公子你還會寫字!”

蘇油一臉黑線:“堂堂蘇子瞻的小幺叔,不會寫字,那不是笑話了!”

伺月帶著蘇油來到外廂,一位夫子正在忙裏偷閑地抄書,見兩人過來,趕緊起身:“伺月姑娘,可是長公有甚交代?”

伺月說道:“不是,是小公子有吩咐。”

蘇油笑道:“夫子無需客氣,您繼續看書,我就是借筆墨寫個方子而已。”

夫子也吃了一驚:“小公子你年歲不高,都會寫字了?”

蘇油倒是挺謙虛:“年紀小,筆力不到,狼毫方才堪用。羊毫雖然表現好,但是我這年紀寫的還不能看。”

夫子點點頭說道:“小公子過謙了,能說出這番道理來,可見就是行家。不過狼毫筆貴,老爺才用得上,兼毫可以不?”

蘇油說道:“就寫個方子,能認出來就行,不用太講究。”

硯台粗糙,墨也一般,不過筆還過得去,紙也是雅州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