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士德

《士德論》,論述的是士人應有的道德操守。

文章重點指出作為四民之首,士人無論是社會生活上還是道德標準上,除了享受優待與名譽,還要承擔與之相應的義務和責任。

甚至可以說,權利和榮譽,本身就是來自於義務和責任,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對國家沒有任何貢獻,憑什麽有資格坐享尊榮?

李復圭的問題,不在於他的戰敗。

先一千人,後三千人,用添油戰術打三萬人,不敗是天才,敗了是常態。

因為料敵不明,導致失敗,按照大宋的律法和慣例,坐落一州編管而已。

可是他為了掩蓋戰敗的事實,陷害同僚,誣殺將領,這罪過不比資敵還厲害?這也能洗白?

蘇油和他的區別,不是在挑起戰事一勝一敗,而是在於道德品質的天差地別。

因此李復圭毫無士德,只能稱作偽士,戕害將領,還不止一人,可謂罪大惡極,理應以命相抵。

這篇宏論首先剝奪了李復圭士大夫的身份,然後在將之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鐵板釘釘。

文中最後還說道,古之士,位卿大夫以下,是天子理民施政的最底層基石,也是上層建築的儲備人才。

古之士,禦者可為諸侯,屠者可入卿相。

傅悅舉於版築,姜尚起於渭濱,不能說他們不是人才。

弦高犒秦師,聶壹謀馬邑,不能說他們不愛國家。

那他們可稱士嗎?只要才德有稱,當然是可以的。

這是蘇油第一次挑動輿論鬥台諫,也是一種嘗試,看看各方面的反應。

文章最先是他寫的,寄給蘇軾之後,被蘇軾鄙視了一番,然後根據題意重新寫了一篇。

忘雨閣散發出去之後,效果非常好,但是兩個人都不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主創,反而給文章添加了一重神秘感。

留給千年後的專家們頭痛去吧。

而明面上,蘇油老老實實給朝廷奏報這次戰爭的前後經歷。

首先說明,這個方案是陛下,中書,樞密,地方幾方共同智慧的結晶,他只是執行者和建議者,不是決策者。

幸好決策非常英明,因此讓他勝利完成了任務。

之後便是匯報戰果,將西夏人半個河套洗劫一空,戰果那是不用多說。

然後指出戰爭本就是不詳之物,因此帶來的傷害難以避免。

西夏人也是人,自作主張將他們帶回來賑濟,是罪過,請求中書和樞密處分。

最後說如今天時已經轉向對大宋有利,但是環慶方面急需恢復修整,因此決定從渭州的戰利品中劃撥一部分給轉運司,給韓絳救濟之用。

軍事方面,需要急需補充永興軍路的軍力,請樞密考慮。

同時,為了保持給西夏的壓力,陜西方面,還要大修石門堡,那裏,將成為大宋西夏攻略的最關鍵節點,其重要性,一如天都山之於西夏!

蘇油是個懶人,以前只要他外放,中書每次都要下敕嚴責他奏報不及時,不過這次真的怪不上他。

因為實在是太快了。

半個月時間,快刀斬亂麻解決西夏入侵,迅速扭轉對夏局面,腦袋上“知兵”的這頂帽子,這回扣得死死的了。

這一戰打成這樣,蘇油才松了一口氣,有時間與老戰友們敘舊了。

王文郁如今是德順軍防禦使,入了“進人太銳”的趙頊法眼,提升極快,已經升到了和蘇烈同等的階級。

不過蘇油今天不是來找他的,而是特意來拜見他新婦。

石薇懷孕了!

這個消息,比大勝還讓蘇油激動。

不對不是激動,是終於不用喝藥了!

這要是還在汴京城,蘇油就敢在石府裏踩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還有誰說我不行來著?!還有誰?!”

這一年多都不敢登石府的門,就是因為每次一去,老太君就會嘮叨蘇油播種不夠頻繁,耕作方法不夠科學,眾人也會拿看閹雞的眼神看他。

目光在空氣中激烈交鋒。

看什麽看!閹雞還是我推廣的!

哼!反正就是牛的問題,不是地的問題!

石薇的身體素質,在滿大宋女子中怕是能排第一,因此毛病一定出在蘇郎君身上!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如今的汴京城裏,都有些“蘇探花不行”的小道私語。

玉娘如今也已得了誥命,服飾妝容盡皆與當年當壚賣葫蘆雞是大有不同,因為蘇油是王家的大恩人,絲毫不見外,挺著大肚子,笑吟吟地看著同樣不見外,正對著葫蘆雞狂咬的蘇油:“恩公吃慢些,一會兒再包幾個回去,這些婦人家事,怎麽還勞你來動問?”

蘇油擡起頭,眼睛一瞪:“什麽婦人家事?那是我的娃!”

玉娘噗嗤一笑:“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