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小人之心

呂惠卿宅邸,鄧綰急匆匆的來了。

呂惠卿這幾年就是王安石的影子,安靜守分,但是其影響力,卻不是新黨其他人能望其項背的。

軍器監的重要性,遠大於司農寺和台諫。

因此雖然新黨內部鬥得不可開交,卻都是在爭奪第三把交椅。

稍微有能力和資歷的韓絳,被文彥博牽制了太多的精力;新銳中的章惇,才剛剛從荊湖回京,出任知制誥一職。

至於曾布和呂嘉問,早已咬得雞飛狗跳。

還有一個蔡確,蔡確因蘇油推薦,留任渭州,而後韓絳任陜西宣撫使時,蔡確設宴款待,作詩稱贊韓絳是“儒苑昔推唐吏部,將壇今拜漢淮陰。”

將之比作韓愈和韓信,撓著了韓絳的癢處,推薦給了韓維。

韓維又將他推薦給王安石。

王韶在秦州胡亂上奏屯田,被反對派抓住痛腳,王安石派了好幾人去都沒有擺平,最後派蔡確調查,方才保住了王韶。回來後加直集賢院,遷侍禦史知雜事。但是也才剛剛出頭而已。

因此鄭俠的事情一出,鄧綰作為“機靈人”,立刻就先來拜訪新黨第二號人物呂惠卿。

呂惠卿出來:“呵呵,文約來了,軍器監最近又弄出了新花樣,搞出了一種刺刀,蘇明潤說這東西是古代兵器‘錡’和‘厹’的結合體。”

“你看,還真給找到了。‘錡,矛屬,齊刃如鑿。’《詩·召南·采蘋》所謂‘既破我斧,又缺我錡。’是也。”

“厹,則是三棱之矛。《國風·秦風·小戎》所謂‘厹矛鋈錞,蒙伐有苑。’孔穎達疏:‘厹矛,三隅矛,刃有三角。’”

“此物可謂大傷天和,蘇明潤又添加了三道血槽,加工難度大了不少,不過被刺之後傷口古怪,幾乎無救……”

鄧綰科舉名次比呂惠卿高,《詩經》可以說倒背如流,不過如今卻阿諛道:“吉甫看重的是國家大事,詩詞文章,小道而已。不過如今不是談論《詩經》的時候,吉甫,相公危矣!”

呂惠卿大驚:“為何?”

鄧綰說道:“我在台諫聽到的,說鄭俠奪台諫飯碗,借檢討時報的機會,往官家的報筒裏塞了一幅流民圖。官家看後震怒,召相公和蘇明潤入宮切責,沒一會兒,蘇明潤空著腦袋抱著襆頭出來了,相公被留下繼續談話。”

呂惠卿放下手裏的《詩經》:“相公定需急召我等,走,去他宅邸。”

鄧綰趕緊拉住:“明公,去是一定要去的,不過去之前,是否先商議一下對策?”

“哦?”呂惠卿目光閃爍,緩緩坐了下來。

一聲明公,鄧綰的心思昭然若揭,這是不看好王安石,準備投靠自己了。

鄧綰說道:“明公,相公當政已然五年,在我朝已經是難得的殊遇,之前數次辭職,都是官家恩詔挽留,不過這一次嘛……”

呂惠卿沉吟一陣:“這次事情,你覺得會是誰搞出來的?”

鄧綰說道:“如今朝中,王相公一去,明公的最大對手,就是蘇明潤。明公去位,他也能得到不少的好處。”

“來時的路上我已經想好了,不管事情是不是他鬧出來的,有一條他始終繞不過去,那就是鄭俠乃是監安上門,名義上是他的手下。鄭俠私發疏奏,這就是幹法博名!我們台諫大可以以此為攻擊點,揪住不放,讓蘇明潤避嫌!”

呂惠卿搖頭:“蘇明潤不是局眼所在,新法才是我們的根基,如果相公去位,最關要處,是要穩住陛下繼續推行新法的決心。否則就算上台,也難得安穩。”

鄧綰說道:“道理是如此,不過事有緩急,如果朝堂上沒有我們的人,任由馮京他們作為,還有我等出頭之日嗎?首先得把持住位置,方有能力與之相抗啊!”

呂惠卿說道:“馮京王珪之輩,泥塑木雕而已,不足成事。蘇明潤,名聲太好,必然顧惜羽毛,文約所言,倒是有些道理……”

鄧綰大喜:“彈章就在我袖中!我這就去聯絡同道,為明公造勢!”

“不!”呂惠卿趕緊制止:“如今情形,你我先要竭力為相公辯誣,表明立場!”

“這樣,一會兒先去見公子,發動同志,變化姓名,投匭上書,挽留王相公。”

鄧綰說道:“公子?明公別忘了,當年相公與其婿蔡卞論朝中人才,說可為宰執者,除了明公,公子也算一位。”

呂惠卿笑了:“那是,王元澤的才學,本就可觀。不過被蘇家人打壓得太慘,以後怕是沒什麽機會了……正好借他才力,提出對免行法的改良,免行法乃蘇明潤首倡,想必王元澤必然願意親自捉刀。”

免行法雖然是蘇油提出來的,但是除了開封府,都是市易司在執行,呂惠卿此舉看似針對蘇油,其實還有更深層的心思,就是挑起王雱和呂嘉問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