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雨 毀一樁禦賜的婚事,就為了那個七……(第2/4頁)

徐皇後輕輕啟唇,一張白玉似的面孔仍舊慈和如觀音,語聲也低柔,似佛前厚重的幔帳一層又一層地壓下,以善的名義,無聲將人纏裹。

“因為,人活在世上,總不能只顧著自個的情愛喜樂。終歸,也得顧念著些家人。”

“棠音,本宮曾經說過,你很合本宮的心意。性子柔婉,肖似本宮少時。本宮見了你,便似見到了未出閣時的自己一般。”

“所以你,也會與本宮做一樣的選擇。顧念著自己的家人,不讓他們因你的一念之私而遭受無妄之災……對嗎?”

棠音倏然覺得,這殿內的地龍實在是燒得太旺了一些,悶熱得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徐皇後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皆在理上,即便隱隱覺出有不妥之處,卻也無從反駁。

正當她遲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槅扇倏然被人叩響。

聲音急促,是少有的慌亂。

徐皇後止住了話茬,淡淡道:“進來吧。什麽事這般急切?”

她的話音方落,槅扇旋即一響,她的貼身侍女珊瑚腳步匆匆地進來。看到棠音時似乎遲疑了一瞬,但終究還是惶急道:“娘娘,偏殿走水了。”

徐皇後秀眉緊蹙:“是怎麽回事?水龍隊可過去了?”

珊瑚忙道:“回娘娘,水龍隊已經過去了。只是,這走水,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只聽今日當值的宮娥萱草說,似乎是小宦官們在殿內燒炭盆取暖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風將幔帳吹落到炭盆中所致。”

徐皇後又啟唇問道:“是哪座偏殿?”

“是曾經滿鈿與燒藍住的那一間。”

棠音聽至此,訝異出聲:“滿鈿與燒藍曾經住過的偏殿?為何用曾經二字?難道滿鈿姑姑與燒藍姑娘,已不在清繁殿裏當值了嗎?”

珊瑚自知失言,忙賠笑道:“沈姑娘有所不知。滿鈿姑姑是年歲到了,放出宮去了。至於燒藍姑娘,是家中母親重病,來皇後娘娘這求去。娘娘慈悲,賞了她不少金銀細軟,讓她回鄉盡孝去了。”

雖清繁殿內又是炭盆,又是地龍的溫暖如春,但棠音還是覺得似有一陣寒氣慢慢從地心裏湧上來,一直浸透到四肢百骸。

她趕緊自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皇後福身一禮:“清繁殿裏走水,又驚動了水龍隊,想是會有許多事需要善後定奪。棠音便不叨擾娘娘,先行回府了。”

這一場動亂下來,皇後也沒了強留她的理由,只得略一點頭,讓珊瑚帶著她出去。

*

沈棠音與沈欽一同回到相府的時候,日頭升得正高,照在化了霜的地面上,白花花的一片。

可對他們來說,這一場蓄勢已久的風雨,終於是要落了下來。

相府庭院裏,下人們皆已被遣了出去。唯獨一身重紫色官服的沈厲山面色沉冷地立在高階上,身後跟著一臉憂色的姜氏。

“父親,母親。”

兩人自車輦上下來,棠音跟在自己哥哥身後,揣揣走了過去。

沈厲山聞言面色愈冷,沉聲道:“你們還知道有我這個父親?”

“老爺——”姜氏愈發擔憂,對自己的一雙兒女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過來認錯。

“你不必護著他們!”可今日,沈厲山顯然是氣得狠了,一甩袍袖道:“一個個的,倒是長進了!將我蒙在鼓裏!”

“是我的不是——”棠音見父親真的生氣了,忙低頭小聲認錯。

話還未說完,沈厲山已厲聲道:“你給我去祠堂裏跪著!”

棠音知道自己是將父親氣得狠了,也不辯駁,剛挪步想往祠堂裏走,卻見父親伸手一指沈欽,似蘊著雷霆之怒:“還不快去?”

棠音愣了一愣,忙道:“父親,私自入宮的是我——”

“你還好意思說?”沈厲山氣得瞪了她一眼,又怒道:“私自入宮的當然是你,可若不是他給你做掩,你能瞞著我們那麽久?”

沈欽無奈,只能給棠音遞了個珍重的神色,擡步往祠堂裏去了。

棠音獨自立在庭院裏,面對著父母兩人一同掃來的視線,愈發是慌亂到了極處,只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連頭也都不敢擡。

“這件事,是女兒做得不對,不該給家中添麻煩,您別生氣了。”她小聲求饒。

“你這是給家裏添麻煩的事嗎?”沈厲山氣得手指發顫,在原地重重踏了幾步,氣怒道:“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去為那七皇子出頭,有多險?若不是皇後與太子有意將此事壓下,宮中隨便捕風捉影地傳出幾句去,光是流言蜚語就能將你逼死!”

姜氏也嘆氣道:“棠音,你要知道,宮中皆視你為未來的太子妃。若是真有什麽流言傳了出去,太子殿下將置身何地,你又置身何地?”

棠音的指尖不安地攥著袖緣,好半晌才慢慢開了口,語聲低得幾乎聽不真切:“我知道,宮裏皆言我與太子殿下之間只隔著一張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