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2/2頁)

“即便是為了改善自己的處境,也太冒險——”棠音說到一半,又想起了長亭宮中的處境,便只輕輕嘆了口氣,輕聲問道:“這算是第一樁事,之後呢?”

被她這一問,李容徽便也啞聲繼續道:“之後,我也沒有因這點傷勢而暈厥,只是想讓你送我回宮,才故意做出傷勢嚴重的模樣。”

棠音順著他的話,想起自己當初擔心得落淚的模樣,一時間只覺得又羞又惱,好半晌,才抿唇道:“還有呢?”

“還有那長亭宮內服侍的兩名小宦官,也並非另尋他主了。”李容徽沉默了一瞬,良久才低聲開口道:“是我殺的。”

棠音微微一愣,一雙杏花眸慢慢睜大了。

李容徽不敢擡眼看她,只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啞聲道:“我將他們埋在長亭宮墻角,第二日你問起的時候,我還騙你說是想中些吃食。”

棠音想起自己險些踏上那塊色澤微微暗紅的泥地,一時間只覺得腹中一陣翻湧,忍不住以帕子掩口,低低幹嘔了幾聲。好半晌,才緩過氣來,只握緊了手裏的繡帕,低聲開口:“還有嗎?”

李容徽猶豫一下,還是輕點了點頭。

“其實我從未在宮中掛過紅綢許願,與你說起許願的事,是為了讓你隨我去廢殿,聽見碧璽之事。”

“廢殿之中,是我故意弄出的響動,滿鈿與燒藍,也不是點了睡穴,而是我順手將人打暈罷了。”

“至於行刺之事——”李容徽掙紮了稍頃,遲疑著擡眼去看眼前的小姑娘。

燭光下,小姑娘一身閨閣時的打扮端坐在玫瑰椅上,一雙鴉羽般的長睫不知何時已密密垂落,掩住那雙墨玉般的杏花眸,看不出情緒。

但那一身未出閣時的羅裙與百合髻,還是刺痛了他的心脈。

這可能是他最後挽回棠音的機會了。

李容徽閉了閉眼,有些艱難地低聲開口:“是我提前殺了蘇吉,拿了他的腰牌,借此嫁禍給東宮。”

燭火漸微,棠音一張芙蓉面也漸漸褪盡了血色:“那所謂的太子失德之事,其實都是出自你的構陷?”

“不。”聽到太子二字,李容徽眸底暗色翻湧,冰涼修長的緊緊握住了小姑娘纖細的手腕,只啞聲道:“其余的事,我或許騙過你。但無論是碧璽之事,還是人後的另一幅面孔,皆是確有其事,從無半分構陷。”

“我只是,用了些手段,讓你看見,讓你一見他就心生厭惡,最好從此遠離,便也不會——”

便也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他的羽睫微微一顫,將余下的半句話給咽下了,再開口時,語聲極輕,如一支白羽輕輕拂過:“便也不會,再嫁與他。”

棠音雖還為他背地裏的手段有幾分膽寒,但聽得他說關於李行衍之事並非構陷,心中卻也落下一塊大石,一時間,倒也沒留意他言語中有些突兀的‘再’字,只輕聲開口:“可還有其他的?”

李容徽略想了一想,看著小姑娘的面色未敢再說下去,只輕握著她的皓腕,澀聲開口:“若是我一五一十地說完了,棠音是不是,便不與我和離了?”

棠音微微一愣,有些不解他為何執著於認為自己想與他和離,但又怕自己點了頭,他便將余下的事給徹底瞞下了,因而略沉默了稍頃,仍是輕聲開口道:“你先說完。”

李容徽以為她是在氣頭上,生怕她一怒之下去拿了婚書撕了,握著她皓腕的指尖不安地收緊了幾分,卻也不敢再耽擱,只一壁回憶著自己往日裏背著她做過的事,一壁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語言,盡量以小姑娘能接受的方式,一一與她說來。

一樁樁,一件件,若是串聯起來,簡直比一本有胡餅那麽厚的話本子還長。

棠音也不再開口,只端坐在玫瑰椅上,靜靜聽他說著,只偶爾聽到幾句過分的,便略皺一下眉心,抑或是抿一抿唇,但到底是忍住了,沒再打斷他。

可饒是如此,李容徽的語聲,也似遠處更樓裏緩緩落下的更漏一般,綿長似永無斷絕。

直至宮燈裏燈芯燒盡,最後一縷火光沉於蠟淚之中,徹底收去了暖意,李容徽這才緩緩停下了語聲。

棠音慢慢擡起眼來,隔著深濃夜色望向他,輕輕開口:“說完了?”

李容徽遲疑了一瞬,不安地擡眼望向她,像是怕她生氣一般,將語聲放得極低,混在窗楣外呼嘯而過的朔風中,幾不可聞:“方才說的這些——”

“是去北城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