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傍晚時分,夕陽緩緩落下似熟透的橙子,剩余的輝光橙紅拉長了林道上兩人的身影。

沈清川抱著幾本書,冷秋渡走在身側,康奈大學是沒有宿舍樓的,多數的師生早早就回家了。

校門口停著一輛小轎車,司機老王站在這等了有三十分鐘,朝校門望去,見三少爺出來,身後還跟著一俊秀斯文的學子,他招手快步上前,大喊道,“三少,你終於出來了~”

沈清川估摸了一下時間,快到六點半了,這個點趕回去,大概是趕不上和沈父他們吃晚飯了。

“冷同學,你家住在哪裏?我送你一程。”沈清川轉過身子對冷秋渡說道,夕陽霞光落在冷同學的側臉,如白玉染血,嘴角。

“不用,我坐電車回去。”冷秋渡嗓音清泠。

司機老王仔細抱著沈清川的書本,生怕弄皺了,聽到這話,好心提醒道:“唉,我來的時候,見電車軌道出了故障,現在還在通修軌道,最後一班電車是不會來了。你還是坐我們家少爺的車回去吧!”

“不用,春華路不遠,我走回去就好。”

沈清川見冷秋渡從校醫室出來後,好似躲著他,走在路上一直保持著固定距離,現在又再次拒絕他的幫助。沈清川以為冷同學是介意別人聽到孫德貿說的那些流言汙語,心有芥蒂。

“冷同學,剛好我也經過春華路,就讓我載你一程吧。”沈清川眉眼微微彎起,如傍晚拂過青草的夏風,溫和親近,完全沒有一點富家子的架子。

冷秋渡拒絕了兩次,再拒絕下去,就有點駁沈清川的面子了。

冷秋渡只好坐在車後座,車子開動了,沈清川一開始還挺精神地跟他交談,後面說著說著就犯困了。

冷秋渡嗓音清泠,動聽的似某種樂器,大概是天色暗下來的原因,他淡淡回答沈清川的聲音,有種催眠的魔力。沈清川昨晚睡得晚,今又早早起來,清風從車窗吹來輕輕撥亂他的發絲,也帶起了幾分困意。

車子打著車燈,安靜平穩地行駛,後座被夜色籠罩,昏暗的似隔開的小室,沈清川兩眼皮似蝶翅微撲幾下,就閉上眼眸,輕輕地靠在身側的青年的肩膀。

冷秋渡忽然受到左肩的重量,他瞬間就僵直了背脊,頸脖處除了有夏風涼意,還有溫微微的哼出溫熱鼻息,讓他那塊肌膚如酒醉似的酥軟起來,有些難受。

他心裏冒出千萬個想法,想推開沈清川的,手臂卻像是被下了巫蠱,動彈不了半分。

車輪碾壓了石頭,車子一個顛簸,如海棠花色的唇輕觸白皙的頸脖,冷秋渡感覺他那塊肌膚像是被烙鐵燙傷了,腦海又浮現起了校醫室那活色生香的一幕,玉脊靡靡映夢霞,肌生津津融香雪,足以讓人迷醉亂生遺夢。

心臟莫名其妙跳得快如戰鼓,周圍的空氣似被剝奪,他屏住呼吸,感覺快要窒息,難不成是今日被潑了冷水,著涼發燒了。

冷秋渡皺著眉頭,以為身軀的異常是生病了,把賬算到孫德貿的頭上。

春華路路燈結起,戲樓高掛燈籠,路邊黃包車車夫拉著客人跑往巷道,小販貨郎合撤押韻的叫賣聲不斷,熱鬧非凡。

“三少爺,春華路到了。”司機老王把車子停在道上的空地。

沈清川揉了揉惺忪的眼眸,聲音軟軟的無力,帶著鼻音像是在撒嬌,“冷同學你到了,那就明天見。”

見冷秋渡的身影淹沒在人群,步入了巷子的筒子樓,頭也不回地離開。

沈清川占據了整個後座,推算還有一半的路程,就側臥在後座上小憩。

到了沈宅,他是被管家梁伯搖醒的。沈府的的其他人六點的時候就已經用過晚膳了,梁伯讓廚娘另外準備一份吃食,醬爆鴨丁、韭黃炒肉絲、糖醋熘鯉魚、清蒸幹貝和排骨老火湯等等,他一個人吃這分量算多的了。

梁伯心疼沈清川今早起辛苦,又怕他在康奈大學沒吃好的,雖然康奈大學的夥食也算不錯,但是哪裏比得上家裏廚娘精心烹飪的。

日常家裏的其他人是兩菜一湯,梁伯特意多備了兩道肉菜給沈清川。

沈清川吃七八分飽,桌上的飯菜還剩大半,知沈府不會剩過夜菜,倒了挺可惜的,“梁伯,你們把這些吃的分給下人吧,要是他們介意,就把揀些好了的幹肉用油紙打包好,明早送個去養生堂去。”

渤海城的養生堂,是專門收養無父無母的野嬰,年紀小的就讓好心人收養去,年紀大些的就經常去做些零活,幫人擦皮鞋,走街串巷賣報紙,來換取幾口吃的。

梁伯聽聞這話,樂呵的一笑,“我的三少爺啊,下人們逢年過節都未必有這些好東西吃,你打賞他們,他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渤海城的巨商豪客富的極富,胡吃海喝,宴席奢靡,底層人士窮的極窮,居無定所,食不飽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