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間雙全(第3/4頁)

藏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要求有些僭越,便道了一聲:“抱歉。”他頓了頓,“只是施主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謝小晚側過了臉,只露出面具上的半張菩薩低眉,他懶懶地說:“佛子既已遁入空門,還有哪門子的故人?看來是佛子六根不凈,紅塵未斷呀。”

藏鏡也不解釋,只垂眸看著佛珠一顆顆的轉過。佛珠有菩提制成,上面的紋路猶如一樽樽佛像,在耳邊莊嚴吟誦道——

無心無念,無癡無嗔;心若明鏡,不然塵埃。

密室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謝小晚雙手抱著肩膀,眼尾輕飄飄地掃過站在一旁的僧人。

他的記性不太好,在渡完一次情劫後,他便會忘卻一切,不去自取煩惱。

可現在看到藏鏡這副模樣,又忍不住回想起一些零碎的過往。

當年,藏鏡還不是西漠佛子,他也不是風月樓樓主。兩人不過是茫茫修真界的兩個小修士。

藏鏡身負血海深仇,他想要報仇雪恨,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殺了仇人。而謝小晚,就是被他付出的一部分“代價”。

其實當年發生的事情,謝小晚也記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後來藏鏡一朝大仇得報,轉身拜入了西漠密教,搖身一變成為了西漠的佛子。

時光荏苒,已是百年過去。

怕是也沒有人記得,曾經有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修士,曾經一人闖過密教羅漢陣,登上密印寺塔,只為了求一個答案。

——為什麽要這麽做?

而當時的答案是……

哦,這位佛光縈繞的佛子一臉悲天憫人地說:“貧僧已經放下屠刀、六根清凈,還望施主自重。”

自重。

付出的多少情誼,都化作了輕飄飄的兩個字,好似一切的犧牲代價都被抹去,不復存在。

想到這裏,謝小晚不免失笑。

不管是什麽都已經過去了,又何必回想過往,自尋憂愁。

他回過神來,用一種好奇地口吻問道:“佛子,若是你再遇到那位‘故人’,你又準備做什麽?”

藏鏡似乎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道:“當年年輕氣盛、不知轉寰,行事也……故而做出了一些傷害他人之事。若是有緣再見,必定要向他致歉,再設法彌補一二。”

謝小晚有些意興闌珊,擺了擺手:“我想,那就不必了。”

藏鏡不解,誠心求問:“為何?”

謝小晚的目光冷淩,不見一絲波動:“佛子不覺得,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往事如煙,不可追也。

要是強求,也不過是自尋煩惱。

藏鏡聽到這個回答,手頭撥動佛珠的速度微微加快,嘴唇翕動,像是在默念著佛經。

謝小晚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真沒意思。

人就是如此。

當年也不見有多少深情繾綣,為了名利、地位能夠放棄一切,可等真的什麽都得到手了,又想要去彌補過去的遺憾。

可世間哪得雙全法?

不過取舍之道,有其取,便有其舍。

更何況……過去就過去了,不管事後怎麽彌補都沒有用了。

就像一樽精美的瓷器,在被摔碎了以後,不管怎麽補救,都無法恢復如初了。就算是巧奪天工的匠人,都無法修補已經出現的裂縫。

像謝小晚,就從來不會為過去而後悔——這就是他的多情道。

藏鏡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輕嘆一聲:“受教了。”

謝小晚點點頭:“既然佛子想通了,不如我們先尋找出去的方法……”

話還沒說完。

房間中央的朱雀石柱發出了一聲鳥啼,接著地上石磚閃爍著光芒,像是到了某個時間點,腳下傳來一陣震動。

熟悉的暈眩感。

經過了上一次,謝小晚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等站穩之後,又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房間依舊狹窄。

只是中間立著的石柱變成了玄武形狀,遠遠看去,龜殼上刻畫著一些玄妙的花紋。

四周一片昏沉。

謝小晚眨了眨眼睛,措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他還以為是佛子藏鏡,下意識地說:“佛子你……”

一邊說,他一邊擡頭看去。

可是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佛子,而是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你怎麽在這裏?”謝小晚問。

來者滿身風塵,衣衫破舊。

不是別人,正是沈霽筠。

不過話一出口,謝小晚就反應過來了,他與沈霽筠都是從沙漠中出來的,若是走了同一條路,運氣差些,自然也會出現在地宮中。

謝小晚的目光掠過沈霽筠的肩膀,往身後看去,又多問了一句:“林景行怎麽不在?”

沈霽筠像是沒聽到這個問題,眼瞳灼灼,死死地盯著謝小晚臉上的面具,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