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日轉瞬即過,據束台所知,短短十日,西王母便安撫好了神族各部,願意再次集結大軍,出征天庭。

她這殺伐果斷的手腕,倒比束台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也讓束台覺得恍惚,不知何時,西王母竟變成了這幅樣子。

那一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燦爛,太陽初生的時候,天邊還有五色雲霞。

宮殿的大門被人推開,兩個青衣的神侍提著香爐,銀鏈碰撞,叮咚作響。西王母踏進來,身後跟著一列神侍,個個捧著托盤。

束台自窗邊回頭,紅衫被一陣輕風吹的微微擺動。

西王母如同從前一樣同束台說笑,“蓬萊的景色便這麽好看?你在這窗邊一站就是許久。”

束台沒有說話,西王母也不惱,按著束台坐在妝台前,拿起梳子梳弄他的頭發。

“今日便是祭祀的日子了,”西王母看向鏡子中的束台,“我為你準備了很多東西。”

她擡了擡手,身後的神侍一字站開,手裏的托盤上擺放著祭祀的穿著等物。

“這是我命人截取天邊雲霞織成的織錦,你穿在身上必然很好看。”西王母輕輕的笑,“你自來便是神族中最驕傲明亮的,今天也一樣。”

束台聲音平淡,“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這些事?”

西王母頓了頓,“很久之前了,那時候長琴還在天庭,你還在天道身邊。”

“為什麽?”

西王母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一天覺得不公平,不滿意,覺得不該是這個樣子。”

西王母笑了笑,“束台,你大概是不會懂的,你自來便沒有感受過這些。”

束台眼睫微動,“長琴說,他怨我,我什麽都沒有做便享受了神族無上榮華。你呢,你也怨我嗎?”

“有一些,”西王母道:“偶爾想不通的時候會怨你,過後也就罷了。咱們倆數十萬年的交情,我還真能恨你不成?”

她的話親親熱熱,好像今日要把束台送去祭祀的人不是她一樣。

西王母看著鏡子裏束台冷淡的臉,“噗嗤”一聲笑出來,“真沒有怨你,大家各有各的緣法,我還不至於在這兒跟你撒謊。”

她將流光織金的外袍給束台穿上,道:“我今日對你做的事,也不是因為怨你。你知道的,束台,成大事者,必須要有犧牲。”

束台斂眉,不說話了。

西王母將二鳳戲焰冠戴在束台雪白的頭發上,紅色的寶石熠熠生輝。

“別一副死定了的樣子,”西王母理了理束台冠上的流蘇,“天道會來救你的。”

西王母與鏡子裏的束台對上目光,眼中勝券在握,“他一定會來救你的。”

束台看著西王母,“如果他不來呢?”

西王母面上的笑意漸漸褪去,只剩下令人膽戰心驚的神色。

“沒有這種如果。”

時辰差不多了,束台站起身,身邊跟著許多神侍,一同往祭祀台走去。

十日不見,蓬萊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西王母同束台站在這邊高台上,面前是一道長長的台階,過了台階有一段平坦的路,路的盡頭便是高高的祭祀台。

西王母一身銀光金甲,發冠高束,周身殺伐之氣甚重。

束台站在她身側,一身熱烈如火的織金長袍,衣擺處繡了一只光華燦爛的五色彩鳳,縈繞著火焰似的暗紋。他的滿頭白發束上了金冠,躍躍欲飛的鳳凰在日光下華麗無雙。然而這一切都敵不過束台姿容絕艷的一張臉。

他就這麽站在那裏,便可以叫人知道天神到底是何等風姿。

高台之下站著神族各部,最前方是西王母的人,他們的旗幟是半人半蛇的模樣——西王母為女媧伏羲一脈,人身蛇尾。

後面是長留的鳳旗,黑底金鳳旗獵獵作響,旗下許多人是束台沒有見過的。

束台微微皺起眉,長留的人似乎比上次他見到的要多很多。

西王母見狀,有些驚訝,“你不會不知道吧,長留並沒有受災,長留的年輕一代一直躲著練兵,你上次去長留的模樣是長留諸人布置來騙你的。”

西王母驚訝的看著束台,此時此刻,束台心中倒不受控制的湧現出一些被背叛的憤怒與悲傷。

西王母目不轉睛的看著束台,這段時日以來,束台少見明顯的情緒波動,似乎西王母這些人同他毫不相幹,只配讓他漠視以待。這還是第一次束台浮現如此明顯的情緒。

西王母注視著束台,忽然問道:“束台,你恨我嗎?”

束台瞥了她一眼,“如果神也有來世,我不想再見到你。”

西王母笑了,她道:“你不想再見到我?這對於傷害你的人來說,可不是什麽懲罰。”

束台不再看西王母,也不再說話。

西王母神色微斂,她擡起手,路兩邊擺放著的戰鼓就被人敲響。她輕輕推了推束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