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閻羅付下三百年的定金,將判官留下給束台打下手。是夜,月色空明。大街上空無一人,紅塵客棧的門口掛著兩盞燈籠,照得人的影子很長。

束台站在客棧門前,判官站在他身側,小心的打量這位傳說中的神祇。束台伸手,手指快速的結下流暢的金印,金光倏地大放,如同結界一般的光芒鋪展開來,以紅塵客棧為起點,一條通道連接地府,建立起一方小世界。

判官目露驚奇,束台所做這方小世界,不同於一般的結界,乃是穩定的化外天地,其原理同九殷劃下的樊淵相似。

這等手段不是哪個神族都可以使出來的。

束台擡袖拎著一個荷包,遞給判官,“這是八十一枚令羽,有了令羽便可以進出這方小世界,回去叫閻羅加個印,就能用了。”

判官忙接過,躬身行禮。

束台擺擺手,判官轉身去了。

束台背著手,心情很好的看著這紅塵客棧,仿佛客似雲來,日進鬥金的生活就在眼前了。

殷晚推開二樓的窗戶,看著樓下的束台,道:“傻站著幹什麽?”

束台仰頭看著殷晚,道:“我在想,我同鬼做生意,他們的錢是凡間的錢,還是地府的錢?”

殷晚也認真的想了想,道:“同鬼做生意,自然要用地府的錢。”

束台眉頭微皺,“那我在凡間,豈不是依舊很窮?”

殷晚卻笑了,“想要掙凡人的錢,實在是很簡單,你且看吧。”

殷晚到底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他從樓上下來,關上客棧的門與束台一同往家走。

一路上,束台纏著他,叫他說明白些。殷晚卻始終搖頭,端的是心思莫測。束台要多問兩回,殷晚反倒數落他,說他近來浮躁的緊,該學點什麽東西,靜靜心。

寧安城的冬天來得很快,剛進十月便下了一場大雪,給大地裹上了一層白。那天清晨,天邊微微有些亮,束台披著大氅溜溜達達的往客棧去,一路上都是昨夜落下的雪,踩下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客棧裏有幾個夥計在收拾桌椅,一個穿著黑棉襖的,拿著掃帚掃門口的雪,清出一條路來。

束台進了門,脫掉大氅,裏面依舊是鮮艷的一襲紅衣。他走到櫃台後面站定,翻看一月的賬本。

“掌櫃的,要一間客房。”耳邊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隨後來人拿出一枚紅色的,通體剔透的令羽,上面篆刻著幾個黑色的大字。

束台擡起頭,面前站著一個身著黑色披風的男人。

“十七,這麽一大早就出來幹活呀。”束台接過令牌,在另一冊本子上留下記錄。

“大人,我不叫十七。”男人很嚴肅。

束台道:“你不是十七號房間的嗎?”

男人道:“我有名字的。”

“你們那麽多人,我怎麽記得住?”束台記好了,把令羽還給他,“還是這樣記方便,你是十七,跟你同房的是小十七。”

說著,他看了看跟在十七身後的那個人。那是個女子,低著頭,不言語。她穿戴的很是華貴,錦衣玉袍,珠翠滿頭,只是面色蒼白的緊,搖搖欲墜,站不住一般。

束台微微皺眉,“這個凡人的魂魄怎的如此虛弱?”

十七回頭看了她一眼,道:“遇人不淑罷了。”

束台有些好奇,便親自領著他們往樓上走,“你同我仔細說說。”

十七便道:“你當這女子是誰?她乃是現世晉國的長公主,本也是個極貴重的命格。她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她用了秘法,以魂魄為代價換她弟弟登上皇位。後來宋國侵犯邊境,她弟弟將她出去和親。只是和親之策並沒有換得太久的平靜,沒過多久兩國便開戰了。許是不願意讓她弟弟為難,她於兩軍陣前自刎了。”

束台聽罷,搖搖頭,“她弟弟可真不是個東西。”

“誰說不是呢。”

束台與十七說話,那女子依舊不言不語,只在束台提起她弟弟的時候閉上了眼。

大雪一連幾日不見停,殷晚與束台坐在二樓窗邊,烹茶賞雪。

殷晚身著白衣,外頭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風毛圍著他的脖頸,越發顯得他姿容出塵,霽月清風。束台坐在他對面,一派懶散之色。鵝毛大雪的冬天,他不好再穿輕薄的紗衣,也換上了厚重的綢緞衣裳,綢面流光的廣袖上繡著鳳紋,自有一番華貴之氣。

這種大雪紛飛的天氣,客棧沒有幾個客人。天色昏暗,夥計點了蠟燭之後便圍坐在火爐旁邊,昏昏欲睡。

那一陣繁亂又匆忙的腳步聲,就是這個時候傳來的。

來人陣仗很大,最外面披了一件墨色的披風,身後跟著十多個仆從。夥計問他打尖還是住店,他回說找人,找天字十七號房的人。

束台聞言,往下頭看去。

夥計說本店攏共只有十來個房間,沒有十七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