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2頁)

沈清疏又問他,縣裏還有這麽多荒地,為什麽寧肯做佃農,也不肯去開墾荒地呢。

老農就哈哈大笑起來,說她果然是富家子弟,秋冬季節才能墾荒,做佃農,每年辛苦勞作才夠一年食物,哪來的空余時間和儲備糧食去墾荒,地沒墾出來,人恐怕就先餓死了。墾荒少說也要累掉幾層皮,就算辛苦墾出來了,沒水渠,地也不怎麽肥,一不小心還會被別人摘了桃子,怎麽辦?所以寧做佃農,也不去墾荒。

老農說完,聽到管事的在吆喝了,把粗瓷碗裏的水一飲而盡,又去扛甘蔗了。

沈清疏出了糖坊門,默默想著這些天了解到的情況。

嶽水縣靠平縣方向有一片沼澤地,她考察之後,認為很適合開荒,站在官府的角度,只要組織起人力挖河渠排水,平整土地,做好灌溉系統,那兒就會變成一大片肥沃的良田。

最關鍵的是,沒有人站出來組織,每年除了賦稅,各鄉其實還要依法服徭役,但是那點人手數量有限,沈清疏想的是出錢募役來開荒。

所以她才要辦糖坊掙錢,空口白話的,拿不出糧食和錢,不可能強制百姓來開荒。

這年頭都是靠天吃飯,老天爺不高興了,多出點太陽或是多下點雨,都導致收成大減,百姓衣食無著,而地主則通過這些機會,大肆兼並土地。

隨著人口越來越多,矛盾越來越尖銳,就會爆發起義,天下大亂,人口減少,然後重新分配社會財富,進入下一個循環。

這是封建社會避免不了的人地矛盾,除非能進入工業時代,然而即便在後世,地主與佃農,也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因為資源是有限的。

沈清疏也沒有想到那麽久遠去,當下她只是想通過開辦糖坊,開發荒地,能讓嶽水縣百姓富裕一點。

這些都還要看白糖運到京城之後賣的怎麽樣,第一批糖制作出來,在本地的反響很不錯,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運到京城去賣。

為此沈清疏還給孟柏舟去了信,他家名下有不少商坊,推廣這種白糖相對比較容易,而且雙方也是互利共贏。

沈清疏回到縣衙時還是下午,她走到臥房,沒見林薇止人,進書房一看也沒人,不禁有些訝異。

林薇止在這邊不愛外出,她已經習慣了一回家就看到她,她尋了負鞍問:“娘子人呢?”

負鞍覷她一眼,道:“少爺您忘啦,夫人的畫社不是開起來了麽,下午才剛去了畫社。”

沈清疏一愣,才想起來好像今日正是第一次開課,她本來還玩笑說要同林薇止一起去,恭賀她開業大吉。林薇止卻堅決不準,說怕她嚇到那些學生。

沈清疏忙著糖坊的事,就漸漸沒關注這回事兒了。

她打發了負鞍,四下裏轉轉,笙寒這兩個嘰嘰喳喳的丫頭也被帶走了,院子裏落了些枯黃的秋葉,顯得過於安靜,只聽得到她自己的腳步聲,平日裏十分有生氣的內宅忽然顯得有些許寂寥。

沈清疏好像這才看清這個院子,她在石桌旁坐下,心裏忽然生出些微妙的失落來,明明是她鼓勵林薇止去外面走動,去開辦畫社的,但人不在她身邊了,她卻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她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子,甚至想立刻起身去畫社找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這種沖動,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對她有如此深的依戀,只是因為她一直等在她身後,隨時隨地都能見到,所以沈清疏竟然未曾察覺到。

她們兩人來到這個偏遠的縣城,看起來,是林薇止一直依靠依賴著她,其實是她更需要她,她內心並不是一個那麽堅強的人,她對感情和親密關系的渴求要更大。

怪不得有些自私的人,不喜歡伴侶出去工作,更希望對方全身心依賴自己,沈清疏自嘲地笑了笑,原來自己也不能免俗。

她們是獨立的個體,林薇止有自己想做的事,她本來也為她高興,興許只是她還不習慣,過上一段時間便好了。

不過她只是這麽一陣兒見不到人,便覺得不習慣,那她們剛來到這裏,忙於公務那段時間,林薇止整日在後宅裏等她,又該是什麽感受呢?這麽一想,沈清疏又很是愧疚。

她從外面回來,本來是有些疲憊,想在午後小憩一陣兒的,坐了一會兒,沈清疏收拾了情緒,才回到臥房合眼躺下。

醒後照常處理公務,她今日效率倒是頗高,下值之後,卻仍不見林薇止回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