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故山11(第2/8頁)

那地宮鐵門又厚又重,給那女俠輕而易舉的就卸了下來,還幫著眾人將他連門帶人的擡了回去,於營地之中尋了把削鐵如泥的寶斧,將鐵門洞悉劈開,方將他腿從裏頭解救出來。柴近衡哪怕心裏極是感激,卻因為又羞又慚,倒頭來一句致謝的話也沒來得及同她說上一句。

那女俠臨走前,向右騎衛借蘭湯沐浴。此女俠助十二衛擒獲朝廷重犯,乃是上賓;而遍營之中,僅有柴近衡房中有澡桶,故右騎衛便將女俠領入其間。不曾想柴近衡正在屋中沐浴,女俠入內之時,柴武衛已自蘭湯中步出,立於銅鏡之前赤身更衣。一打照面,兩人皆有沉默。而後,女俠淡淡道,‘公子莫急,在下只是長得像個女子,實際上修習邪功多年故而男生女相罷了。’而後鎮定步出營房,待柴近衡披衣去尋,女俠已不見了蹤跡。復又向友人打聽其名姓,方知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少年俠客葉玉棠。柴近衡回京遷授左屯衛,曾四下打聽此俠客蹤跡下落,其間聽信此人乃是男子傳聞,大哭一場,立志終身不娶;一年後尚平寧郡主,遷郡馬都尉,及至今日方才知曉當日俠客乃是女子。

“父親兄長一早就想我進十二衛,說乃是個肥差。我同柴將軍家幾個小子皆不對付,故沒去。柴近衡我是認識的,那年他從雪山回來,天天找人喝酒,說活了二十多年,竟然折在個男人手頭。有人問他怎麽折的,他說,丟了兩個大醜也就罷了,洗個澡,還偏給人看了個精光……我當時只覺得好笑,怎麽都沒想到,他說的那人竟是棠兒。”

葉玉棠皺著眉頭,只覺得這事離譜,“給看光就看光了,又沒有摸著,有什麽大不了的?怎麽跟個黃花閨女似的,難不成還要逼我娶他不成?”

“看就罷了,怎……怎麽還想摸?”長孫茂笑了會兒便沒笑了,將那書拿在手頭卷作一團,敲了她一下,神情復雜地感慨,“幸好棠兒當時機靈跑得快。”

“我身上臭得很,就想借個地方洗澡,誰知道遇上這種破事?那種正經人要面子的很,既然外頭說我是男人,那我不妨借這身份行行方便,倒也沒什麽錯吧,” 葉玉棠陷入沉思,倒沒留意挨了他一下敲打,接著又疑惑道,“兇雀殘鴉也不是什麽厲害人物,捉了就捉了,稀疏平常一件事,值得這麽正兒八經的寫在書裏頭嗎?”

長孫茂將手頭那書攤開來,上頭寫著:《夜話大唐俠士錄》。接著又解釋道,“就一本玩書,大抵就是些尋常人偶爾撞見的江湖人與江湖事。前幾日翻到這一則,竟是柴近衡提起棠兒,實在笑得我肚子疼,才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天。”

葉玉棠拿在手裏翻了翻,發現裏頭被提到的人大多她都認識,三不五時還能瞧見師父的舊事,一時也對這冊書來了興趣。每晚入睡之前,與他一同趴在窗前,掌著燈看,每日看個兩三則,竟也嘻嘻哈哈的看了將近一整個冬天。

·

雪化了,從山頂、樹梢、屋檐上淌下來,整個春天都是濕漉漉的;眼見著滿山翠綠冒了頭出來,隔三差五又下些薄雪,潮得屋檐下蓮花柱礎上都長出蘑菇來。

天還沒暖,香客便紛紛踏著雨雪上山來。

那年春天格外反常,哪怕山路難行,寺裏香客卻直至立春前後方才斷絕。樊師傅閑的無事,幹脆在寺門外架了個爐子烤玉米與饅頭,兩個銅子一只,賣的還挺好。

師父同樊師傅在寺門外的功德箱邊下棋,常引得遊人駐足品評;哪怕不入寺燒香祈願,也總有人忍不住往功德箱中扔幾個銅板,算聊表心意。半個春天下來,樊師傅數著箱子裏頭的銅板,也不免感慨:再有些時候,便可以給佛祖翻個新、貼個金了。

長孫茂家中幾位姐姐與公主同來那日,倒與往常沒多大分別。

那日嵩陽城中有集會,她下山去買米面糖酥回來的路上,遇見一株被春雷劈折、斷了半截在溪水之中的構樹,抽刀將相連的樹皮斬斷,剃凈樹葉,扛著一株及腰粗的樹枝上山去。走到一處大路上,遠遠瞧見遠處蹊徑下停著一輛金根車。車旁侍立著五六名從駕宮人,宮人皆著胡帽,衣著、妝面華美,一望便知是寺裏來了貴客。

她未做理會,徑直沿小徑上了山。琉璃寺外亦左右侍立著兩個年輕女孩,模樣打扮比尋常富人家更為華貴。兩位女子瞧見她,面露驚詫,待她走進寺院之中,方才在外頭輕笑出聲,交頭接耳起來,說了句,“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姑娘?”

她亦未作理會,徑直穿過大雄寶殿,轉入後院。

大殿背後的天井之中,四五位年輕貴女正坐屋檐底下聊天,長孫茂在一旁陪著說話。聽見腳步,眾人皆望向長廊,面上一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