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3頁)

他看了看她,柔聲道:“自然可以。”

昔年吳大娘子生病,常坐在竹椅上,腿上搭著條薄被,在見曦園內曬太陽,施少連執筆站在一旁石桌練字,寫完幾張宣紙,就在見曦園的活泉洗筆,甜釀在園子裏玩耍,若看到流泉裏夾著墨水,就知道自己的大哥哥和自己隔著一道墻。

他現今已不太看書寫字,幾方硯台都已凍住,喚紫蘇去研磨,又喚青柳裁紙,日光軟綿,正是大好秋陽,兩人就在外頭的石桌上,她執筆寫字,他端著茶盞在一旁教導。

衛夫人的簪花小帖清秀靈動,她學文寫字的時間不長,字寫的不算好看,雲綺是自小跟著施少連讀書的,比她強了許多,如今只能跟喜哥兒比比。

施少連看出了她的門道,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端平放穩,別看走筆,要看字。”

“你要心裏有字,才能寫的出來,不必一味苛求一樣,形神相似,神比形還重要些。”

憑心而論,他的確是極聰穎的人。

溫熱的呼吸灑在她頸項間,墨筆落在雪白的宣紙上,他握筆很穩,攥的她的手頗緊,橫豎撇捺,遊龍走蛇,那字漸漸脫了衛夫人的風骨,沾染上他的秉性。

“哥哥學問這麽好,為何不能再繼續念書呢?”她輕聲問他。

“書有什麽好念的,登科出仕,大半者都是為名為利,我何必寒窗十年,舍近求遠呢。”他專心致志教她寫字,“凝神。”

她站在他身前寫了幾行,又低聲道:“趙安人家的那個沈嬤嬤,她……她和祖母論起佛法因果,祖母說……要請趙安人來家遊園子……請沈嬤嬤一道來說佛法。”

施少連看了她一眼,甜釀也默默看著他,眼裏有些慌亂:“那個沈嬤嬤,是認識我的麽?”

“她曾經撫養過你幾年,還記得你,只是不敢認你。”施少連道,“她在庵裏養了十幾年的孤女,那些女孩最後都輾轉賣到了風月之地,後來被人揭發,她逃了出來。若是此時把你認出來,或者你認出她來,告到官府裏,她怕也是要吃官司的。”

她手微微發抖,被他握緊:“這種道貌岸然的禽獸,披著袈裟行善事,背地裏卻販賣幼女,這種人,怎麽可以好好的活到現在呢……”

甜釀咬唇:“大哥哥,有沒有別的法子……讓她自食惡果,為庵裏那些苦命的女孩兒報仇雪恨……”

施少連注視著她:“苦命的女孩兒……也包括二妹妹麽”

她怔怔然看著他,忽然落下兩滴淚來。

他看著她的淚微笑,伸手抹去,低聲笑,“妹妹是想要她死麽?這可要仔細謀劃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