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4頁)

曲池噓了一口濁氣,蹙著劍眉看妻子:“從錢塘回江都的船上,我見過他,他也在。”

甜釀臉色發白,搖搖頭,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曲池把她的柔荑抓在手裏,漂亮的桃花眼凝視著她:“九娘,站在我身邊,別去求他。”

他環住她:“姐姐……我終會長大的……”

他十八歲,第一次見到她,初嘗情滋味,慢慢陪著她,那個憊懶少年,也慢慢成長為磊落穩重的青年。

曲家要在十日之內造辦完皇陵玉料,泉州的玉料趕不及,只能花錢在應天府和庫府諸部周旋,後來應天府出了牌票,往江都拘主事人收監,擇日押送回應天府。

這事瞞不住,曲父的昏迷也瞞不住,曲夫人撇下郭策,火急火燎回了江都娘家。

收監也不是難事,先在江都府堂審,曲家上下打點妥當,曲池在獄裏日子也不算難過,每日飯食都是曲家往裏送,若想見人,使點銀子給獄卒也能見,只要拖到路上的玉石趕到金陵,都還來得及。

王妙娘又來造訪,問甜釀:“他如今已回了江都暫住,家裏都收拾幹凈了,你要不要回施家來……見一見……”

“那就見一見吧。”甜釀終於下定決心,無論他是不是善罷甘休,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清楚,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不願再回施家,找個茶樓……”

王妙娘去安排,在茶樓的雅間裏,他們兩人隔著一道細密的、隨風搖曳的珠簾。

她站在簾外,透過珠簾,能看見那人的衣裳、坐姿、手勢、模糊的臉龐。

能聽見茶爐的沸騰,那人衣袂的摩挲之音。

他在簾內靜靜看她。

目光很冷。

坐姿卻是胸有成竹,穩穩當當。

甜釀看著那個模糊的人影,萬千感慨。

其實又何必再見。

她不再是當初的她。

她絕無可能再走回當年的路。

也絕無可能再向他低頭。

隔著一道珠簾,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想起來了嗎?那些兒時的相伴,少年隱秘的心思,暗地裏的糾纏和折磨。

兩人都不說話。

也許是無話可說,也許不知從何說起。

起初就是錯的,什麽都藏在假象之下,真的假的糾纏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是打不開的死結。

“我嫁人了。”她開口,“聽說哥哥也娶妻了,生意有成,我也安心了。”

“夫君家中如今遇上些難事,不知和哥哥有沒有幹系,但家裏已經在想法子,就不勞哥哥費心……”

“我如今只想好好過活……也望哥哥成全……”

她甚至都沒有撩動珠簾,進來看他一眼,也沒有開口,求他把手上的玉料讓出來。

她不用再賣乖討好,再費心逃避,覺得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和他對立。

簾外是淺碧的薄裳,一條紅絳的裙。

片刻之後,那條長裙已經消失在簾外。

他扭頭看著窗外,七月的時令,暑氣極盛,蟬鳴得令人躁動不安。

泉州的那一批玉料真的等到了,送到金陵,幾部堪合,險險過關。

也不是什麽大案,只要銀錢到位,關系擺平,一切都好說。

等到應天府的赦文下來,關在監裏的曲池就能回家了,也還好,只在裏頭只住了四五日,甜釀每天都要去送飯送湯,曲池住的是大獄裏單獨的小間,收拾得還算幹凈。

曲池慢條斯理吃著妻子送來的東西,面容很沉毅,等這番出去,他著手要收拾的,就是這場飛來橫禍裏曲家那些陽奉陰違,吃裏扒外的東西。

人的心性,都是磨出來的。

曲父還在昏迷之間,已經躺了近兩個月了,每日蘇夫人都要推著昏迷的丈夫出來曬曬日頭,曲夫人歸家後,有些埋怨曲池起初瞞報父親病情,但在病榻前也殷勤照料,只是對於這病情,眾人實在有些束手無措。

原本以為可以很快把曲池接出牢獄,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曲家一直沒有等到應天府的赦文,獄裏一直不放人,往江都府衙去問,推給應天府,往應天府去,又推到了江都府,兩方的說辭都是玉料一案尚未完結,要等判詞。

曲家有隱隱有興風作浪的氣氛。

後來連獄裏都不許曲家人探監,只許把衣物飯食交由獄卒帶進去,甜釀突然就斷了和曲池的見面。

吳江郭家,又一直來信催著曲夫人回去,郭家還有郭策在,曲夫人左右為難,交代了甜釀幾句,先回了吳江,她一個新婦在曲家,無人撐腰,受到的是蘇夫人和曲家二房的冷遇,也是瞬感疲憊,還要四處打點,為曲池在獄中奔走。

好在有楊夫人和曲夫人的助力,倒也不算孤立無援。

甜釀疑心其中是否有施少連的手筆,找人去施家看,施少連不知何時離開了江都。

甜釀一邊愁悶,一邊奔走,著實覺得處處受制,加之曲家人對曲池的遭遇俱是袖手旁觀,更覺心頭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