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3/4頁)

身邊熱鬧,手底下也熱鬧,一圈下來,甜釀也漸漸沉浸其中,眉心舒展,她自己尤不自覺,旁邊觀棋的人乍然聽見她的清脆笑語,見她眉眼彎彎,眸若點漆,星光點點,兩頰上深深笑靨,分外的光彩奪目。

花娘們多見她在樓裏寡言少語,是頭一回見她笑,笑容生動又嫵媚,還帶著那麽一股嬌憨的活潑,一時都有些愣了,捅捅旁側的人,偷眼覷她,天香閣裏哪個姑娘不是國色天香,容貌只是畫卷上的白描,看久了都是寡淡無味的,只有個人的神采和靈竅,才是畫筆上濃墨重彩的著色。

她真的很久沒有舒展笑過了。

說不定施公子就是見了她這嫵媚笑容,才對她青眼有加呢,興許也是天香閣摧殘了她這甜蜜微笑,讓她整日愁眉不展,花娘們一時都有些愛惜之意,簇在甜釀身邊起哄。

人一旦有了沉浸,時光就過得格外的快,像當時她在香室裏制香一般,也像現在。

施少連正陪人喝酒,聽人在耳邊說了幾句,眉心微斂,也未置一詞,只是揮手讓人下去。

等到半夜,人還是在棋盤前坐著,半點不知疲倦,天香閣是徹夜不熄燈火的,整夜玩也是常事,他索性放任她去。

甜釀是玩到第二日早晨,在樓裏用過早飯,才揉著眼睛回屋。

施少連正在穿衣,見她推門進來,臉色暗沉無比,胸膛起伏,低頭整理衣袖,漫不經心問她:“玩了一整夜?”

她嗯了一聲,站在床前脫衣拆首飾,亂糟糟拋在腳踏上。

“都玩什麽了?”他隨意問,“輸贏如何?”

一夜未睡,甜釀很不耐煩應付他,撲在床上一聲不吭。

他近前去看她,她只穿著單薄的小衣,露出大片明晃晃的肌膚,施少連的手觸在她肩頭,甜釀扭了扭,把他的手甩下,閉著眼嘟囔:“我不想。”

她以為他要索歡。

施少連臉色發青,將錦被撲在她面上。

甜釀連指尖都未動,裹在被內熟睡。

人一旦開了竅,後面自然是水到渠成。

天香閣醉生夢死,講究的是及時行樂,不僅適用於男人,也適用於女人。

天香樓的酒有屠蘇、香泉、玉釀、羊羔酒、金華酒、果子酒、花釀酒、葡萄酒……零零總總數十種,每一樣都能品咂出不一樣的滋味。

舞樂有盤鼓舞、長袖舞、西域舞、劍器舞、南蠻舞、傀儡戲、皮影戲、骷髏戲,每一樣都能讓人流連忘返。

甜釀和花娘們熟識之後,就少悶在屋裏,將一眾事情都拋之腦後,每日和阮阮到處玩鬧。

施少連冷眼看她胡天胡地,倒是不拘她。

只要她願意,她從來都有自己的鮮活。

甜釀最喜歡的是賭桌,年節裏博弈最熱鬧,除了打馬,還有骨牌、雙陸、骰戲、馬吊、牌戲,花娘們能為一粒金瓜子玩上一整夜,歡客們一夜豪擲千金在賭桌上也是正常,通宵達旦,不知疲倦。

甜釀的心性比陪客消遣的花娘強,有時在旁側看著,她能記賭桌上的花樣,也能學著揣摩人的心思,看得多了,也能看出個端倪來,為人又謹慎大膽,旁人看著她默不作聲,卻不是一般花娘玩玩鬧鬧的手法。

等她從一只珠釵慢慢往上翻騰,用一日一夜賺了西北客商千兩銀子的時候,對家眼都紅了:“哪有花娘出詐耍客人玩的?”

甜釀撇撇嘴:“願賭服輸,我兩手清白,出什麽詐了?”

“你剛才那動作……明明就是要走牌,卻是誆我?”客商性子憨厚,拍案而起,“你這花娘心眼太多,故意設計害人,倒是要理論理論。”

屋子裏烏煙瘴氣,甜釀也起了脾氣,拍桌嗔道:“明明就是你私心揣度人,牌桌看的是牌,什麽時候你看我臉色行事了?”

那商客五大三粗,看她身形單薄,纖弱無助的模樣,擼著袖子就要來抓人搜身,被身邊的龜奴下人齊齊攔住,罵罵咧咧喊起來。

甜釀聽他滿口臟話,心頭氣不過,將桌上銀票都抱在自己懷中,露出個冷笑:“連個花娘都玩不過,輸不起,你算個什麽東西,做什麽龜兒子營生,早晚流落街頭是正理。”

施少連趕來安撫,見她姿勢豪邁,一腳立地,一腳踏在凳上,一條絳紅的羅裙艷麗非常,手中捏著一沓銀票,懷裏還捧著些碎銀子,眼下是兩抹淡青,臉上的神情卻是不屑,眉眼卻飛揚著。

她見施少連來,拗著臉龐,抓緊手中的銀子,秀眉一橫,乜斜美目,氣勢洶洶,艷色無雙:“是我賺的銀子。”

她連著好些日都浸在賭桌上,日夜顛倒,每日回到屋中,施少連又有時外出,一連著幾日兩人都是寥寥數語而過。

他看著她一眼,心中半是怒火,半是煙消雲散。

後來便是他帶著她在賭桌上玩,兩人從來都有默契,若是兩人一桌做局,桌上其他人幾無活路,後來他只陪著,在她耳邊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