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匹夫一怒

時間往前推移,大概兩刻鐘前,打更人衙門。

噔噔噔……一襲青衣的許七安踩踏著樓梯,緩緩下樓,周遭是一群神色復雜的吏員。

浩氣樓本質上是魏淵的辦公地點,樓裏有許多傳遞消息、分析情報的吏員和智囊。

袁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來得及燒到打更人,浩氣樓裏的吏員暫時沒被波及,如果袁雄沒死,這把火遲早會燒到他們頭上。

因為他們都是魏淵的心腹團隊。

只是沒想到,袁雄昨日剛接任魏公之位,入主浩氣樓,今日便死於許七安之手。

吏員們站滿每一層的樓道拐角,默默的看著他,看著這襲青衣緩步下樓。

一雙雙目光裏,有崇敬,有悲傷,有感動,有淚光閃爍。

這些天的朝局變化,昨日打更人衙門發生的事,他們看在眼裏,心裏清楚。

明面上沒有說話,心裏必然有怨恨。

然,手裏能握筆的,握不起刀。能握刀的,卻握不住那一閃即逝的勇氣。

魏公坐鎮打更人二十一年,受其恩惠者比比皆是,現在他死了,朋黨樹倒猢猻散,各黨派冷眼旁觀。

到最後,是這個入職打更人不到一年的年輕人,為他沖冠一怒。

眾吏員望著他,沉默中醞釀著悲傷。

許七安出了浩氣樓,來到袁雄屍體前,抽出刀,割下他的頭顱,拎在手裏。

你要讓魏公身敗名裂,我不答應!

吏員們沖出了浩氣樓,擁堵在樓外。

許七安轉身離去時,身後傳來一個哽咽聲:“許銀鑼,你逃吧……”

是浩氣樓前,那個值守的小侍衛。

“許銀鑼,走吧,你走吧。”

“許銀鑼,丟了人頭,趕緊走吧。”

“求你了……”

他們似乎預見了什麽,各自發出自己的聲音。

聲浪嘈雜,卻字字肺腑。

許七安腳步停頓一下,徑直離去。

他沉默的往衙門外走去,沿途,打更人們的目光紛紛聚焦其上,無人說話,亦無人敢攔。

一道道目光停在他身後,而後轉向那顆被拎著的頭顱。

眾人紛紛變色。

那襲青衣很快離開打更人衙門,沿著長街朝皇宮方向去了。

沉默之中,有銀鑼顫聲道:“不能這樣啊。”

闖入衙門殺人,完事後沒有立刻撤退,而是拎著腦袋出門,往皇城走……

有人突然尖叫道:“他要去皇宮鬧事!”

“這樣不行的,魏公不在了,沒人能像上次那樣護他,他殺了袁雄,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不能再鬧事了,得趕緊逃。”

“誰能攔他,攔不住他的。”

太沖動了,上次他能殺國公,是因為有魏公,有諸公死諫,這群文武百官在前頭頂著壓力,他才能全身而退。

這次情況不一樣,他敢鬧事,絕對會招來軍隊和高手的鎮壓。

宋廷風和朱廣孝拎著刀,率先追出去。

其余打更人相視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有妻兒老小,不能沖動。”

“就,就去看看,只是看看。”

“總之不能什麽都不做。”

至於到時候怎麽應對,他們也沒想好。

給自己找了理由後,有人邁動步伐,沖出了衙門。

接著,一個兩個……蜂擁而出。

……

卯時一刻,秋寒霜重,大多數百姓還沒晨起。

街邊的早食攤前,一位攤主雙手捧著熱騰騰的豆漿,走向桌邊的食客。

某一刻,他望向了街面,瞪大眼睛,手裏的海碗墜地摔碎,滾燙豆漿濺了一地。

食客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晨光中,一襲青衣持刀而行,左手抓著一顆頭顱。

他身後,跟著近百位打更人。

攤主緩緩收回目光,看向食客:“那是不是許銀鑼?”

“啊,他就是許銀鑼?”

也有人沒見過許銀鑼真容的。

“沒,沒錯,是他,是許銀鑼,他要作甚啊。”

“手上拎著腦袋,嘶,許銀鑼又要殺貪官了嗎。”

“身後跟著那麽多打更人……”

街邊的攤販、早早進城的貨郎,以及部分外出趕工的百姓,有幸見到這一幕。

在發現許銀鑼沿著主幹道,朝著皇城方向走時,在旁目睹的百姓不免交互交流。

“許銀鑼手裏拎著的人頭是誰?”

“誰知道呢,肯定不是好人,否則許銀鑼不會殺他。像這樣聲勢浩大的情況,我記得上一次還是菜市口斬兩名國公,可惜那次我沒親眼見證……”

聲音突然頓住。

幾秒後,有人尖叫道:“跟上去,跟上去看看。”

原本僅是驚奇的百姓,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呼朋引伴,遙遙墜在打更人後邊。

一路走著,路人指指點點,互相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