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記憶(第2/3頁)

“你畫得可真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你懂這畫的布局?”

“我……我不太懂。”

“那就閉嘴。”

“那、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一定一定好好學,下回我就懂了。”

“你懂也好不懂也好,與我何幹。”

“啊……也對。嘿嘿,我就是覺得你畫得好看,畫什麽都好看,真的好看!”

“你畫得那麽好看,能不能也畫畫我?”

“沒空。”

“那等你有空了,能為我畫一張像嗎?我、我拿小酥餅跟你換成嗎?”

“你很吵。”

“那、那好吧,我不說話了。”

……

嘉禾見沈雲亭沉默不語,有些許失落,不過仍笑了笑道:“不可以也沒關系。”

“可以。”沈雲亭回了句。

嘉禾抱著沈雲亭的胳膊,心滿意足地笑了:“那我可要打扮得漂亮些。”

這日夜裏嘉禾做了個好夢,夢見往後她的每個生辰他都記得。

第二日清早,嘉禾帶著半芹出門置辦衣服首飾去了。

書房內,沈雲亭提筆靜坐在書案前,對著空白畫紙一時不知該如何下筆。

算起來,他有二十年沒拿過畫筆了,畫技也已生疏。

上輩子程嘉禾死後,他再也沒畫出過東西。

程嘉禾死了,再沒有哪個騙子會誇他的畫是天下第一好看。

“噼啪”……

硬物碎裂之聲響起,桌上的硯台無意間被他撞落在地上碎了。

沈雲亭聞聲回神,嘆了口氣。

作畫少不了硯,幸好家中還有一方端硯,是程嘉禾早些年送他的,收在庫房從未用過,積灰已久。

沈雲亭去了一趟庫房。

庫房門口堆著個矮個子雪人,胸前掛著塊小牌子,上面寫著它土裏土氣的名字——守守。

因為是守庫房的雪人所以叫守守,是程嘉禾才會想出來的名字。

從前程嘉禾給他送了一大堆東西,這些東西全收在一只雲紋鏤雕小木箱裏,堆在庫房最裏側。

沈雲亭從庫房裏側翻出小木箱,帶著箱子回了書房。

“咳、咳。”沈雲亭撣了撣木箱上的積灰,用小榔錘錘開掛在木箱上生銹的鎖。

“嘎吱”一聲,木箱被打開,久未見天光,裏頭散出一股黴味。

沈雲亭在木箱裏頭翻到了他要用的端硯。

端硯底下壓著厚厚一疊信。

當年他們剛定下婚約不久,他便撇下她,去了邊關偏遠之地任職。

程嘉禾每天都會往他那寄信,整整一年日日不斷,這些信他從未拆開看過。

之後這些信便和她送的那些東西一樣,被塞進小木箱裏,堆進了庫房。

後來程嘉禾死了,庫房失了火,這些東西也隨她而去,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燼。

沈雲亭盯著信靜默許久,把箱子裏的信全倒了出來,按順序排好,一封一封地拆開。

第一封信竟整整寫了三頁長紙。

思謙見字,相距甚遠,不能相見,轉寄文墨。

自那日城門別過,已有月余,不知你近況如何?春寒料峭,記得添衣,邊關疾苦……

從交代他別忘了天冷加衣裳,到囑咐他多喝水,把他全身上下都問候了個遍。

最後才在信尾添了一行幾乎看不見的小字——

京城一切都好,除了我思你成疾。

第二封、第三封……連著寫了一百五十六封,每封都長得塞滿信封,每封信的末尾,都寫了她想他。

寫到第一百五十七封的時候,她終於不再長篇大論地重復“你好嗎?我很好,我很想你。”這些內容。

只簡短地問了一句——

你想我否?

沈雲亭閉了閉眼,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因為從頭到尾他連一封信也沒拆開看過。

大約她也有所察覺,所以從第二百封信開始,她信上的字逐漸變少,直到最後只剩下“想你”二字。

第二百五十九封,想你。

第二百六十封,想你。

……

第三百八十九封,想你。

第三百九十封,我想你,來找你了。

……

“吧嗒”一聲,信從沈雲亭手中掉落。

沈雲亭忽覺胸膛裏仿佛凝著一團氣,上不去下不來,悶得慌。快步走到窗前,“嘩啦”推開窗戶。

寒風猛地從窗口灌入,拂過沈雲亭蒼白的臉。

窗台上醜不拉幾的“嘉禾小雪人”驀地映入眼簾。

沈雲亭慢慢笑了開來。

*

嘉禾一大早便帶著半芹出門置辦衣服首飾,接近晌午置辦好一切,兩人坐上馬車回丞相府。

丞相府位於東街,東街離皇城近,住的都是些皇親重臣。

馬車咯噔咯噔駛入東街,耳畔傳來歡慶的鑼鼓聲。

嘉禾撩開車簾探頭望去,前面太傅府的門前一派喜慶。

明日便是江太傅的六十大壽,江太傅德高望重,門生滿天下,還未到壽辰當日,太傅府上已經提前開始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