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細作之爭(第5/21頁)

沒法子,世間就有秦鳳儀這樣厚臉皮的家夥,因他時常在禦前留膳,馬公公也習慣了。

吃著地道的揚州早點,秦鳳儀先前說了對宗室改制的信心,不過他到底不是那等認為有信心就能把事做成的人。秦鳳儀夾著個三丁包子咬一口道:“這自來做事,給人錢的事最好做,從人手裏掏錢可就不好掏了,何況咱們這是現成革了宗室多少年領慣了的糧米。我那奏章裏的規章是極周詳的,不過要是想宗室痛痛快快地應下,還是要給些好處的。”

昨兒個不過半日,秦鳳儀甭管是求爺爺還是告奶奶吧,能搗鼓出今日早朝的景象已是不易,景安帝沒料到,他想得倒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深些。景安帝問:“依你說,要給他們什麽好處?”

秦鳳儀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爹做生意時,譬如食鹽漲價,百姓多有不滿,就是過來進鹽的鹽販子也會唉聲嘆氣,您知道我爹是怎麽幹的嗎?”“賣什麽關子,說。”

秦鳳儀道:“我爹就去買些米面來,交給家裏鋪子裏的掌櫃,但有買鹽十斤以上者,送他們一斤米,或是半斤面。這些買鹽的小商販心想,鹽雖漲價,卻是有米面白送,算起來與以往的價錢也差不離,於是也就不再抱怨了。待他們適應了這價碼,慢慢沒米面送了,他們也就習慣了。”

景安帝大笑。

秦鳳儀雖然自稱沒跟他爹學做過幾天生意,不過他“夢中”那幾年,沒考過春闈,沒做過探花,更沒做過官,還是跟他爹學了一些生意的。而且他本就是出身商賈之家,家裏主要的來往對象,也多是商賈人家。秦鳳儀這人吧,雖然為人做事經常受清流詬病,但論起腦筋靈活,大概是因為出身商賈,這小子的確機靈百變。

景安帝原想著,秦鳳儀能把這事說破已頗具膽量,而且關鍵是,並不是景安帝有什麽暗示,秦鳳儀才去說宗室改制之事的。他完全是話到此處,情到此事,並未多想,直接就說了。這尤其難得,可見秦鳳儀亦是打內心深處認為,宗室的確是要改一改了。秦鳳儀的這種見識,倒比待景安帝授意,然後他去捅破宗室改制之事更令景安帝欣賞。其實,依景安帝對秦鳳儀的喜歡,景安帝心中第一個拿來捅破宗室改制之事的人選並不是秦鳳儀。偏偏不需暗示,秦鳳儀就說了。景安帝不是個不愛惜臣子的人,能在朝為官的,沒有傻子。尤其是朝中重臣,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們盡忠朝事,一則是讀書人的理想、讀書人的本分,但與景安帝彼此之間,未嘗沒有君臣情分。怎麽說呢,那句老話,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在景安帝的計劃中,便是有人負責把此事捅破,如今秦鳳儀做到了。哪怕宗室要針對他的小探花,景安帝也會護住秦鳳儀。不過,秦鳳儀的表現遠遠比景安帝預計中的更好。怎麽說呢,這孩子的潛質像是一座待你去挖掘的寶藏,便是以景安帝的眼界,都認為他平生所見的出眾人物,秦鳳儀年紀雖小,卻是不比許多前輩年輕時遜色的。

待用過早膳,景安帝與秦鳳儀道:“你這就去宗人府當差吧,待有事,朕再叫你。”

秦鳳儀應下,行一禮便退下了。

接下來的事,就不只是朝堂上的唇槍舌劍了,更多的是利益上的交換。就像秦鳳儀說的,朝廷要動宗室這樣巨大的利益,總要拿些什麽來安撫宗室。秦鳳儀雖則與往常一般與二皇子在宗人府當差,但現下他是真的閑不住了。

二皇子與秦鳳儀相處的時間不長,卻極信服秦鳳儀,私下同秦鳳儀說了:“有人來找過我。”二皇子不好提那人姓名,接下來的話,卻是不知要怎麽與秦鳳儀說。秦鳳儀看二皇子有些猶豫又有些為難,卻還想與他說的模樣,先道:“讓我猜一猜,我想,必然是宗室的某位長輩私下同殿下說了些什麽,尤其是殿下以後也是要做宗室的。今日裁撤宗室許多糧米,以後殿下的後代,一代代爵位傳承,到最後怕也有人難免淪為尋常宗室。像眼下的尋常宗室,又有哪一位不是太祖皇帝的子孫呢。是不是?”

只看二皇子那難以置信的眼神,秦鳳儀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二皇子不掩訝異:“秦探花,你怎麽猜到的?”

“若我是宗室,我也會聯合幾位殿下在禦前進言,說一說宗室的不易。”秦鳳儀覺著,這實在太好猜了,不過他好奇的是,“殿下您的意思呢?”

二皇子道:“宗室大比什麽樣,我也是眼見的。我雖無能些,可作的文章還是比他們要強些的。只要宗室大比成定例,只要祖孫知道努力,我並不擔心。要連努力都沒有,我也只有隨他們去了。”畢竟待子孫無爵起碼是五六代以後的事了,二皇子也不是那等杞人憂天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