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首發(第2/3頁)

嬰孩的氣力是沒有多大的,但是那麻雀的翅膀上許是沾了些雨水,所以飛行的速度就受了阻礙。

陸朔熙若是掄拳將那雀鳥給砸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陸之昀面色發陰地盯著自己的兒子,想起前世的陸朔熙也曾做過類似的暴戾之舉,丁點兒大的時候,亦是如此。

他做這種惡事的時候,也是不甚走心,說明骨子裏就深深地刻著嗜殺的一面。

前世他豢的那幾只鷹,也被陸朔熙徒手撕死過幾只。

只在沈沅的面前,陸朔熙便如變臉似的,立即就能換上一副乖巧聽話的孩童神情。

沈沅將嬰孩豎著抱起,語氣微嚴地批評他道:“朔哥兒,你這麽小,怎麽就能因殺生而開心呢?”

母親柔柔的話音甫落,陸朔熙肉嘟嘟的小臉兒上,驀地就沒了笑意。

沈沅又沉著聲音斥了他一句:“朔哥兒,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她這次的語氣更重了些。

陸朔熙被訓斥了後,小腦袋伏在母親的肩處,哇地一聲,就嚶嚶嗚嗚地哭了出來。

男孩一生下來就很康健,哭聲也格外的嘹亮。

沈沅邊哄著陸朔熙,邊對陸之昀道:“官人,您之前說的真對,妾身是得好好地留意朔哥兒的一舉一動了。”

沈沅覺得,陸之昀畢竟在官場浸淫了這麽多年,所以也應當有識人之能,說不定就是看出了陸朔熙性情中頑劣的一面,才在之前對她叮囑了數回。

陸之昀走到了妻子身側後,陰臉將小小的嬰孩抱到了懷中。

陸朔熙甫一被父親抱住,便懨懨地打了個哈欠,連看都沒看陸之昀一眼,轉瞬的時當,便闔著眼眸睡了過去。

陸之昀凝睇著陸朔熙的小臉,腦海中,亦驀地浮現了一個不甚清晰的畫面——

在那畫面中,十歲大的陸朔熙手持著長刀,眼都未眨地便將一個跪地女子的腦袋砍了下來。

那頸動脈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在了少年華貴的蟠龍圓領袍服上,陸朔熙微眯著雙眸,眼角眉梢間都浸著與他年齡不符的狠戾之色。

而他則站在陸朔熙的身後,卻並沒有阻攔他的行徑。

“你害死了孤的母後,砍你十次腦袋,都不能泄孤心頭之恨!”

陸之昀的思緒漸止於此。

他一直覺得沈沅前世的死因有些蹊蹺,按說沈沅雖然不幸流產,但太醫院的人卻對身為皇後的她竭盡所能的照拂,還用最好的補藥吊著她的命。

沈沅的身子弱歸弱,卻也不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離他而去。

害死她的人,應當就是他記憶中,陸朔熙殺死的那個女人。

只是陸之昀亦不能完完整整地想起第一世的全部回憶。

現在他只想盡快地弄清楚,陸朔熙親手殺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

休沐日。

卻說梅花書院招進來的生員們年歲相仿,資質和經歷也都相差無幾,陸之昀已經命人將沈沅書院中所有生員的底細查清。

他們中,以富商之子居多,官家子弟亦有伶仃的兩三個,他們的父親官階普遍不高,基本上都是京中七品以下的官員。

而梅花書院袁掌院的兄長,也不知被何人傳成了,是在戶部的寶鈔提舉司任著八品提舉一職,官階不大,但是好像能撈到不少的油水,所以周遭的街鄰們對沈沅的看法也有些微妙。

及至申時時分,日光猶很澄澈充足,生員們卻快散學歸家了,有幾個孩童的家舍離書院很近,便可自己走著歸家,無需父母或仆人專雇車馬來接。

林編修還在學堂給那兩三個好學的生員耐心地解惑。

沈沅為表對他這位前翰林學士的禮重,還特意命人專門騰出了一間齋舍,將其改造成了書房,供林編修休憩之用。

這齋舍中有方矮塌,還有一個大漆紅木書案,其上筆墨紙硯俱全。

置有靈璧石和矮松的盆栽為內景平添了幾分野趣,被立在了虬曲的根雕上。

書案後,掛了幅巨大的山水潑墨畫,畫上還懸著用截竹所制的此君聯。

書房內熏爐漸燃,登時間篆香繚繞,亦響起了渾厚曠遠的琴音。

沈沅聽見琴音後,頗感詫異,林編修正在學堂端坐,整個書院裏,還有誰會彈琴呢?

她循著聲音來到了書房處,見軒窗外載滿了修竹,恰時一陣清風拂過,竹葉擊合微蹭時,亦泛著颯颯的瑟鳴之音。

卻見端坐於琴桌之後的人,竟是陸之昀。

他穿著一襲淡灰色的闊袖鶴氅,衣擺微微曳地,風亦將他方士巾後的兩條垂帶吹起。

男人的身形挺拓峻然,氣質依舊深沉內斂,面容亦比尋常的士人多了些冷峻,薄唇抿起的弧度略顯孤傲。

陸之昀撫琴撫得格外專注,他並沒有發現沈沅已經站在了齋舍之外。

得見此情此景,沈沅的眼眶卻於驀然間,變得微微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