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潑水 這都是用她的棺材本買來的呀!棺……(第2/3頁)

紀雨寧默然,是她有欠考慮,卻忘了世上有些人的處境比她還要艱難——當初李肅若沒得紀家資助,或許也和這人情況差不多吧。

她這邊沉思,那廂楚珩已利落地將幾個沉甸甸的木桶擡到大板車上,看起來十分輕松——還故意揎起袖管露出胳膊上的強壯肌肉,好叫紀雨寧知道他絕非是個死讀書的木頭。

紀雨寧稍稍側目,對方身軀線條流暢,倒像是久經鍛煉故——窮得連飯都吃不起的人,還有閑錢練武嗎?

若說是沒落世家子弟,倒能解釋得通了。

原本送貨上門有另外的專人負責,可楚珩本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堅持要一路隨行,紀雨寧卻不過情面,只能答應。

玉珠兒透過馬車上簾子,看那人累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唏噓,“小姐,不如請他進來歇會兒吧。”

紀雨寧板著臉將簾子放下,“非禮勿視,你又不嫁他,看人家做什麽?”

她倒不是為李肅才這樣固步自封,不過,誰叫世道把名節看得太重?她身在其中,亦無法免俗。

有時候也會有些悵惘,這樣壓抑性情到底值不值得。但,她剛在李肅那裏吃了苦頭,轉眼又投入一段未知的關系中,誰能保證不會重蹈覆轍?

還是單門獨戶過得自在。

板車停在李家角門前頭,楚珩輕捷躍下,手腳麻利將幾桶冰放下,“可要搬進裏頭?”

外男當然不便進去內宅,紀雨寧道:“放在廊下就好了。”

楚珩應了聲,默默記下這間院落的所有格局,連一草一木都不放過。

紀雨寧看他雙眸炯炯,汗流浹背,也自有些抱歉,“你……不如留下喝杯茶?”

楚珩笑容燦爛,露出一口白牙,“在下姓楚,字少甫,在家中排行第三,夫人喚我少甫即可。”

怪不得方才那店老板喚他小三子,原是根據排行來的,不過他固執地讓自己稱他的字,想必也是秉著讀書人的自傲,不願為人所輕賤。

紀雨寧唇邊彎了彎,“楚姓乃國姓,閣下的身份似乎不低。”

楚珩早料到有這一問,面上適時流露出黯然之色,“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前塵過往,夫人也不必再提了。”

看來是某個沒落藩王的子孫後代,獲了罪貶為庶民,又從頭熬起。紀雨寧心下微微惻隱,比起她這樣一開始出身就低的,似乎盛極而衰更叫人不能接受。

她頷首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閣下銳意進取,終有一日能得償所願。”

楚珩方展露笑意,稍稍上前一步,再度試探,“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夫人能否將我引薦給李大人?只要一面就好,讓他看一看我的詩文。”

原本言談甚歡,可紀雨寧聽到這句話,臉色倏然冷了下去,“我不過一內宅婦人,朝中之事與我無關,尊下還請自便吧。”

楚珩松口氣,看來即便紀雨寧尚未與李肅交惡,夫妻倆也是形同陌路——這樣,他成功的幾率便大大增加了。

眼看對方著惱,楚珩忙誠惶誠恐作揖:“在下冒昧,還望夫人原恕。”

他態度謙和,紀雨寧面色稍霽,看來是讀書讀得走火入魔了,才想些歪門邪道——李肅的關系又哪是那麽好找的,他如今官位愈高,架子愈大,想讓他當一字師,怕是千兩銀子都未必拿得下來,窮人更別想了。

什麽慧眼識珠、千裏馬找伯樂,話本子裏才有這種事。

紀雨寧勸道:“我觀閣下並非不學無術之輩,要重振家門,何不靠真才實學來揚名京城,扭轉乾坤?倘能在秋闈嶄露頭角,我想,陛下定會歡迎你這樣人才。”

楚珩心說那倒是,自己哪有不欣賞自己的?

於是低頭做出受訓的架勢,“謝夫人指點迷津。”

看他還有些戀戀不舍之意,紀雨寧卻不敢多待了,這屋裏人多口雜,保不齊就有那嘴碎的傳些流言出去,壞了她的清譽。

將欲離開,楚珩再度喚住,訥訥道:“夫人,還有一事,那日寺中所見,實是誤會一場。不過是衣裳破了,絕非什麽斷袖之癖。”

看他窮得叮當響的模樣,也玩不起孌童。紀雨寧看向他那身破舊不堪的短褐,想了想,“我知道一家布莊,那裏的料子又便宜又耐用,改天讓玉珠兒帶你去吧。”

楚珩歡喜不叠,忙揖首謝恩,直到紀雨寧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內,他才正襟斂容,把一錠金子塞到那雜役手裏,淡淡道:“這板車我也不要了,你自己拿回去用吧。”

雜役咧著嘴開懷傻笑,心裏已認定這客官是個瘋子——看他出手這樣闊綽,卻偏偏要到集市上幹苦力,不是吃飽了撐的是什麽?

果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

紀雨寧買回冰之後就讓玉珠兒吩咐廚房,弄些鮮切的果子制成冰碗,取其涼爽甘甜之意,既好吃又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