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謀朝篡位國師

晴朗的冬日和煦的暖陽落了滿地, 卻依舊照不亮徐昭蘇一瞬沁冷的寒意,她眉眼間攏著一層深深的陰影。

“你覺得,孤可能放手嗎?”

聲音冷的可怕, 帶著莫名的自嘲和偏執。

她寵極了時清薏,除了平日裏親熱時偶爾會故意拿尊稱來說話,惹的臉皮薄的忍不住耳朵紅的滴血外一般都是不會用孤來自稱。

她就站在那裏, 擋住了門外暖洋洋的日光, 逆光而立,就如同從黑暗裏走來一般。

時清薏窩著躺椅裏怔怔的看著她,用藥對腦子傷害大了,她反應有些遲鈍,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才伸出手去覆蓋在徐昭蘇的手掌上,疲倦又心疼的語氣:“松開。”

粗糙的梅枝陷入柔嫩的掌心, 劃開幾縷豁口, 徐昭蘇自己毫無察覺, 竟是被那一句放她走徹底蒙混了心智。

陛下傷了自己自然又是一番手忙腳亂,只是徐昭蘇不許外人見這只珍貴的金絲雀,時清薏也不願多見外人, 最後還是時清薏動手給她包紮。

其實就是一點小傷, 沒必要小題大做,或許是不想繼續前面那個話題, 時清薏包紮的極為用心,沾了溫水的綢緞小心翼翼的擦拭幹凈掌心血跡, 又準好了紗布,最後才從盒子裏取出幾個小白瓷瓶。

大概是沒端穩,第一個小藥瓶竟然摔了,時清薏愣了一下, 覺得大概是自己沒有怎麽睡醒,還是些倦意,於是從容去拿第二瓶。

巴掌大小的一個瓷瓶,理應是費不了什麽力氣的,她拿起第二個小瓷瓶,這一次穩了一點,只是還沒揭開蓋子,就又摔了。

她愣了一下,目光有些茫然放空,徐昭蘇已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啞著聲音開口:“別碰這些了,孤的手無礙……”

時清薏似乎想到了什麽,第一次很溫柔但堅決的推開了面前的姑娘,著魔一般的再去拿第三個玉瓶,不出意料的摔了,緊接著就是第四個、第五個……

清脆的玉瓶摔碎聲在寂靜的大殿裏蔓延,像是一件表面完好的瓷器逐漸彌漫開密密麻麻的縫隙。

攥住第六個的時候時清薏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抖的非常厲害,徐昭蘇握住她的手,用了極大的力氣制住了她,貼合在她手背上,循循善誘:“ 別碰這些了,我不疼了,不要了……”

兩只同樣冰冷的手靠的太近,時清薏眼中茫然無措,又在某一刻突然松開了,藥瓶被徐昭蘇不容置疑的拿出去,纖細溫軟的十指鉆進她手指的縫隙,與她十指相扣。

徐昭蘇將新折的梅花放在她膝上,半坐在地伏在她膝上,親吻她猶帶顫意的指尖,親吻細密的落在蒼白修長的掌心:“別怕,不會倦的,這輩子都不會倦的……”

她像是在跟自己賭咒發誓,又似是覺得自己方才實在太兇而輕聲細語的哄著她。

窗外的陽光有一瞬晃眼,時清薏被刺的閉目,很艱難的彎下腰去輕輕蹭了蹭她的額角,喃喃:“我一直都信的……”

她是怎麽慢慢被徐昭蘇養成這樣的,連個藥瓶都拿不穩,隨時可以摔了,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她的這雙手曾在雪山之上挽過弓箭,也曾在一筆一劃斷過江山,到頭來,竟是連日常事務都不能自己完成。

這日午後她仍舊在明澤殿的小榻上沉沉睡去,她現在一日也睡超過六個時辰還有多,大半時間就算沒睡著也是昏沉的。

徐昭蘇似是明知她根本不會醒,堂而皇之的召來禦醫,人還未來,無數瓷瓶就已經掃落在地,她厲聲道:“你不是說不會有其他副作用嗎?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她從未想過就這樣將她毀去,時清薏是何等清冷高傲的姑娘,她可以什麽都不知道只當生病一樣永遠被禁錮在她身邊,卻不能一寸一寸在她清醒的時候毀去她的尊嚴和傲骨。

太醫的藥箱子扔在一旁,來人瑟瑟發抖的跪在一旁碎瓷片上戰戰兢兢的磕頭:“沒有這個副作用的,她到最後會癡傻的如同三歲孩童不會說話拿筷子都有可能,但絕不可能拿不穩東西,臣不敢的,臣冤枉啊!”

女君如此暴戾的神色,說不準何時就會痛下殺手。

他似是為了保命,不停的磕著頭,突然開口:“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或者,讓她完全依附於陛下,陛下難道不想嗎?!”

這話擲地有聲,光影在殿宇裏浮動,浮動的卻不知是暗香還是復雜的人心。

良久太醫額頭帶著血跡退去,女君懷抱著昏迷不醒的姑娘頹然坐在陽光下,眉眼間的暴戾陰霾都在接觸到她的瞬間緩緩消散了,她輕而又輕的吻她眼睛眉梢,卻始終未置一詞。

她不是聖人,陽光下也絕非坦蕩的真心。

無論是多年前,她強行將出世的謫仙從雪山之巔帶下來,還是如今費盡心機將她留在身邊,所求所圖都不算光明正大,無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