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卻 他站在腐爛裏,卻再也不想洗凈雙……(第3/4頁)

——沈離征,你再不回府我就生氣了!能不能不打戰,能不能不去了,我去求父皇,父皇疼我,定會免你征戰,你陪陪我好不好。

——許久未見來信,夫君可還安好?阿錦很是掛念夫君,若是一切安好,可否書信一封告之。沈離征,我想你。

——今日去赴了昌平侯夫人小女的百日宴,沈離征,我也想要個孩子,如此你出征後,我便不會太惦念你了。你說男孩好還是女孩好?

——沈離征、沈離征、沈離征……

那些信紙裏,是她百無聊賴之下,寫滿他的名字。

沈離征喉間發澀,心口頓疼,掩面而泣。

其實,他從未善待過她。

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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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六,公主下葬。

公主雖已出嫁,但延誠帝不舍愛女,特依大雍最高禮制,於太和殿舉行葬禮,棺槨停放七日,法師誦經,朝臣、宗婦皆衣白單衣,妃嬪、宮人日夜哀哭。

如此七日後,司禮監便要擡棺下葬。

然翌日清晨,太監推門入殿,正命人擡棺時,卻發覺公主遺體憑空消失了,幾人腿腳一軟,仿佛腦袋已滾落至腳邊,嚇得個個面色蒼白。

太監道:“殿、殿下,奴才這便命人封鎖皇宮,搜尋公主遺體!”

虞成朗冷臉掃視一圈,沉聲道:“不必了。”

說罷,他闊步往安華門走,率著一行侍衛,壓著怒火去往將軍府。

然卻撲了個空,白公公支支吾吾,最後嘆氣道:“將軍去了落霞山。”

於是虞成朗掉馬一路奔至落霞山莊。

山莊裏裏外外皆有守衛看護,一見太子率人要硬闖,個個人肉墻一般攔在跟前。

虞成朗氣得怒笑:“沈離征是要造反嗎!”

為首之人拱手道:“將軍絕無此意,將軍吩咐,太子若是要入內,請自便,但其余人……”

虞成朗冷凝他一眼,闊步入內。

守衛將其引至冰窖前,俯首道:“殿下,將軍在裏頭。”

落霞山乃避暑聖地,山莊底下有一處萬年寒窯,單是一腳踏入,那寒氣便直往腳心裏鉆。

四處嵌有夜明珠,明亮如白晝。

中間擱置著一張寒冰砌成的床榻,女子雙手疊腹、枕著冰枕躺於榻上。她臉上的入葬妝容已被仔細擦拭,露出一張未施粉黛的小臉,略顯蒼白。

沈離征就坐在榻前,手執美黛,垂目描眉。

動作生疏,時不時便畫重了、畫偏了,但他素來耐心極佳,愣是將女子的眉眼勾勒出她從前的那般模樣。

就好似她只是睡著了一般。

虞成朗怔怔看著這一幕,隨後四下一掃,發覺這冷冰冰的寒窯竟添置了許多日常物件,書案、梨木架子、矮幾、盥盆,似有人要長住於此一般。

且,矮幾上竟還燃著保存遺體的留屍香。

虞成朗匪夷所思,半響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你這是作甚?她已經死了,難道連入土為安你都要阻撓嗎!”

沈離征正在給錦上戴珍珠耳墜,指腹微頓,道:“小聲點,別吵她。”他平靜地說。

虞成朗上前兩步,死死盯住沈離征。沈離征就像一灘無波無瀾的死水,投下巨石也驚不起浪花的那種,但他眉宇間有著同往日相差甚微的微妙感,那是一種冷靜自持的癲狂。

虞成朗甚至覺得,他也已經死了。

回到皇宮。

虞成朗蓋棺,無甚情緒道:“公主已入棺,下葬。”

司禮監眾人你望我我望你,連忙頷首應是。

太子說公主在裏頭,那公主的遺體,就必須在裏頭。

此後,將軍府徹底成了一座無人居住的廢棄府邸。世人皆道,沈將軍與發妻伉儷情深,自公主逝世,將軍每每出征歸來,便成日宿在落霞山莊,少與人往來。

天朗氣清,他便坐在床前給她描妝。

風疏雨驟,他便坐在床前給她念書。

一至亥時,沈離征就放下幔帳,和衣而臥,輕輕攬住她,啞聲道:“阿錦,睡了。”

女子好似能如往常一般鉆進他懷裏,黏黏糊糊地說:“夫君抱。”

沈離征攬她更緊,嗓音低沉回應道:“好。”

但他懷裏真的好涼好涼。

夜闌更深,他埋首在她頸窩邊,聲線發顫,喃喃道:“阿錦,你跟我說句話吧,求你,跟我說句話,我快要瘋了阿錦。”

無人應他。

翌日,沈離征又神色如常地去上朝。

如此日復一日,就連伺候在山莊的下人都要險些以為,小公主是不是真的活了過來。

可假的就是假的。

流鶯捏著竹青色的緞子,趁沈離征不在時才敢跪在公主遺體旁偷偷哭泣,正欲擦淚離開時,白公公捧著茶水走來。

流鶯神色慌張地將手背在身後,“公、公公。”

白公公遲疑望她,“藏什麽?”

流鶯搖頭,卻抵不住白公公眼神犀利,她紅著眼、硬著頭皮將那件竹青色的小緞子從身後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