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吾妻 阿錦,我很想你。(第3/3頁)
沈卻把玩絡子的指尖輕頓,側頭看了周裘一眼,周裘以為自己多嘴,摸著腦袋訕訕一笑,找了借口麻溜離開。
夜風驟起,細雪撲臉,落在鼻梁處便化成冷徹骨的水珠,男人目光很輕地落下藥囊絡子上,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驀然湧上。
那一封封用簪花小楷寫成的信,和信上密密麻麻的“沈離征”三個字,似乎躍然於眼前。
其實,沈卻很少主動去回想沈離征的故事,時隔太多太多年,久遠到他有時並不覺得沈卻與沈離征是一個人,但每每念及他所經歷的一切,便覺呼吸也不是那麽順暢。
他仍舊覺得胸悶,仍舊覺得懊悔、愧疚與自責,為他所得到的,也為他所失去的。
沈卻蹙眉閉眼,伸手摁了摁心口,緩緩吐息後,起身往屋裏去。他鋪開紙筆,半響後望著“虞錦親啟”四字,又重新落字道:吾妻親啟——
兩月前初至荊州,此處草寇為王,山匪橫行,一片狼藉……我於荊州刺史周裘府上落腳,後以巧計聲東擊西,引匪首王寅出面,再率兵捉拿……此人狡猾,逃脫數次後已然落網,可杏嶺乃山匪老巢,依舊盤踞小半山匪,不過……眼下荊州平定大半,大捷在望。
時序隆冬,天氣嚴寒,荊州各處已是厚雪覆蓋……
沈卻忽然停筆。
他將行軍作戰及荊州境況事無巨細地寫下,思忖半響,重新提筆,將那句他從未訴之於口的話落於紙上:
——阿錦,我很想你。
虞錦手腕顫了顫,呼吸也隨之停住,一雙桃瓣似的美目亮晶晶的,努力瞪著那幾個端正楷字,似是想將那字從信上扣下來、反復端詳一樣。
她無法想象沈卻是如何一本正經寫下這幾個字的。
虞錦深呼吸,將腦袋埋進被褥裏來回翻滾,折騰得幔帳搖晃,床板也吱吱作響,生蓮嚇了一跳,推門來瞧,就見自家姑娘小瘋子似的從被褥裏鉆了出來,那嘴角幾乎能與天邊的月亮肩並肩。
這……
“姑娘,您可還好?”
虞錦收了收神色,倏地從榻上跳下來,邊擡腳往外走邊問:“阿兄可睡下了?”
生蓮不解,跟上去道:“這個時辰,想來應是將要睡下了,姑娘可是尋大公子有要事?”
虞錦應了聲,步履匆匆,行至虞時也的屋門外,裏頭已是一片昏暗,並無聲響,可虞錦依舊是擡手叩了門,她也不急,就一下一下慢慢敲著。
好半響,裏頭才亮了一縷微弱的光。
“吱呀”一聲,男人睡眼惺忪,牙白裏衣外披著件厚實的大氅,臉色很是不耐煩,陰森森地盯著虞錦:“深更半夜,你最好有事”
“阿兄。”虞錦很英勇無畏地問:“你明日押送糧草去荊州,能捎我一同去麽?”
虞時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你說呢?”
虞錦道:“才兩日的行程,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何況荊州眼下也已大致平定。”
“不、行。”
虞時也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隨即“嗙”地一聲,門扉在虞錦鼻尖前闔上,力道不輕,嚇得她肩頸一顫,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虞錦直愣愣與這門板大眼瞪小眼半響,最後一言不發回了閨房。
翌日清晨,運送糧草的隊伍從靈州京郊營出發,車軲轆碾過崎嶇不平的泥地,咯吱咯吱晃蕩。
騎馬走在隊伍中間的虞時也想起昨夜虞錦看似不讓人省心實則也不讓人省心的請求,下意識往虞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怎的,眼皮當即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