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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個把小時功夫,嘩啦又打了回來。

這一回,不僅人來了,連躲椅被褥牙刷臉盆都搬了來,也不說話,幾個女人利利索索地打開躺椅,在地板上鋪好被子,把臉盆牙刷往衛生間一放,在喬一成的家裏,擺開了野營的陣式。楊鈴子媽頭上紮了塊格子圍巾,睡在躺椅上,痛苦地呻吟著。

就只一個晚上,喬一成便扛不住了,覺得自己真的快要崩潰成一塊塊碎片了。

一成一步一挪地走出臥室,剛下腳便覺得踩著個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喬七七。

七七半睡半醒,一只手腕上死死拴了根繩子,繩子的一頭,系在楊鈴子姨媽的褲腰帶上,她們怕這孩子跑了。

七七擡眼看著踩痛了他的這個哥哥,幾乎是個陌生人,然而,這是他親哥,是他沒見過面的媽的孩子,與他是一樣的。

一成替他把繩子用力地扯下來扔在一邊,看著他的臉色不對勁兒,伸手探一探他的額頭,嚇了一跳。

一成回身找來了退燒藥,遞給喬七七。

喬七七有點兒迷迷糊糊的,轉頭讓一讓,不肯吃。

喬一成揪了他的耳朵給他把藥灌下去,七七火燙的臉貼在喬一成的手背上,他大約是有點兒燒糊塗了,不清不楚地說:救我呀,阿哥!

喬一成明知道他叫的不是自己,然而,也不由得心尖子顫了一下。

就象很多年前,二強抱回小貓半截子非要養活,他不同意,然而敵不過小貓那微弱的一聲咪唔,就軟了心腸。

更任何這不是個貓,是個活生生的半大的孩子。

是他的小弟弟,漂亮得不像他們家人的孩子。

喬一成覺得一口熱血直湧上來,若不是他還提著口氣,早一口血直噴出來了。

一成終於於楊家一家子坐下來協議。

鈴子的身體,胎是不能打的,只得生下來,但是,沒結婚,才十八九的女孩子,在娘家生個孩子算怎麽回事?街坊鄰居一人一口唾沫就把楊家一家子給淹死了。

喬一成長嘆一聲,說,要不然,就給他們倆把婚事定下來吧,要不怎麽辦呢?

楊家人沉默了許久許久,最後還是楊鈴子她媽拍的板。

她看著縮在一角的那個叫七七的孩子,她不是笨人,也看得出來這不是個壞孩子,生了一付好相貌,可惜沒什麽大用處。可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女兒,拖著個沒有爹的孩子將來能找什麽好人呢?眼前這個孩子至少脾氣是好的,自己的女兒受不了氣的。

於是,兩個孩子的婚事便這樣定下來了。

兩個人都還沒到晚婚年齡,鈴子的大姨路子挺廣,不知從哪裏給打了介紹信,瞞了兩個人的歲數,把結婚證給辦了下來。沒有這一紙婚書,孩子的準生證也是拿不到的。

鈴子從學校裏退了學,沒辦法,肚子快藏不住了。

七七也退了學。

他病了。

去醫院也查不到什麽大毛病,就是發燒,打針吊水吃藥全不管用,到後來,所有人都擔心這孩子會不會燒壞了腦子。醫生說,可能是神經性發燒。

楊鈴子媽一聽,倒過意不去得很。老百姓,也不分清神經性疾病與精神病的區別,只覺得別是逼壞了人家孩子,也害了自己女兒一輩子。於是拎了水果去看這個小小的毛腳女婿。

七七正瞪著天花板發呆,臉瘦得額角的青筋都清清楚楚,象個小紙人似的。

鈴子媽伸手摸摸他冷得冰塊一樣的手,倒了杯熱水叫他暖手。

喬七七甚至說了聲謝謝。

楊鈴子媽嘆了口氣去了。

常征終於接到消息是在七七結婚的頭兩天。

常征也是瘦成了一把骨頭,跌跌撞撞地被自己大姐扶著找到七七。

常征說:小七這婚你不能結。

七七叫:阿姐。

常征看著他,滿肚子責備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眼淚撲簌簌地沿著因生病而顯得幹燥的臉上往下淌:小七,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你叫我怎麽跟你阿哥交待啊。

喬七七說了數日以來第一句清清楚楚的話:不要告訴阿哥,不要告訴阿哥!

喬七七他們的婚禮很簡單,鈴子一心想穿白色的婚紗,長長的裙裾,穿上了像雲霧繚繞周身似的,被鈴子媽一口否決:肚子大成這樣還他娘的婚紗!

鈴子氣得哭,然而自己理曲在先,只好啞了口,想著生完孩子以後再補穿一次。

但終究是沒有穿成。

七七穿了套西裝,大家都想,幸好沒辦酒席,不然誰會看得出這個孩子竟然是新郎倌兒。

喬一成在七七結了婚後突然如醍醐灌頂,自己做了件大錯事。

可是,晚了。

喬家小七的這場莫名而來的婚事,讓所有人跌破眼鏡。

只有一個人對這件事莫不關心。

因為她有更為重要的事要做。

這個人就是喬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