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頁)

曲阿英說,眼看著兒媳婦要生了,女兒是來照顧嫂子做月子的,她還要照顧老頭子,怕一個人忙不過來。

那麽你把你女兒跟我老爸一同放在堂屋裏也不合適吧?還是你打算讓我搬出來讓她住呢?四美拉長了臉問:這下可好了,一家子都來了,等到小的生下來,可真的是落地生根了,把正主兒都擠走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鴉占雀巢?

喬一成冷笑著接過妹妹的話:是鳩占雀巢,我從小就教你,要好好學習,不然沒有知識。其實這世道呢,沒有知識也不要緊,有本事就行,沒有本事也不要緊,有厚臉皮就行。既然是曲大媽要替我們照顧父親,那再好也沒有,喬四美,你這就收拾一下跟我走,把房間騰出來讓給這位小妹住。

喬四美簡直要氣瘋了,她怎麽也想不到大哥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妥協成這個樣子,馬上跳起腳來,卻被三麗一番推搡弄進了裏屋,也不知三麗怎麽勸的她,過了沒多長時間竟然收拾了兩個箱子出來,氣呼呼又有點得意地真地跟著她大哥走了,臨走還回頭下死勁地白了曲阿英一眼。

曲阿英原本鼓足了一肚子的勇氣準備與喬家的幾個厲害兒子女兒拼著大鬧一場,必要時拉散了頭發坐在地上哭一場也是可以的,可料不到意然一拳打到棉花上,失了勁頭的空茫,連她自己無法承受。

喬一成走出大門的時候,捏了拳頭想: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呢。

四美帶著女兒住進了三麗家。

這邊箱,齊唯民找了警局的朋友,將楊鈴子臨走時留下的字條拿到做了檢驗。人家說,那幾個字:我走了,不要找我。的確是楊鈴子的筆跡。這可就比較難辦了,如果她真心出走,就難找了。

喬七七看著齊唯民一下子老了幾歲的樣子,心裏難受得喘氣都不勻。

這個是他的阿哥。

那個時候,肯收養他的人。

他從小在二姨家長大,可到底是隔了一層肚皮的孩子啊。

只記得冬天永遠拖著鼻涕,因為太冷。棉衣的袖子永遠短了一截。夏天永遠長一身的痱子,還有熱癤子。

阿哥是對他最好最好的人,是他最溫暖的所依。他也不過大他十二歲,就象他的小爸爸一樣,管他吃飯,管他的穿衣,雖然也管不太周全,但還是努力地粗針大線地替他縫衣服,釘紐扣。替他用花露水擦痱子,帶他去醫院治頭癤,治腿病。

大哥對他,永遠是三個字:舍不得。就算他不爭氣,腦子笨,讀不好書,每每考個二三十分回家,也能得阿哥一張溫和的笑臉。長大一點才明白,那笑容裏有多少無可奈何。阿哥為了他,選了本地的大學,考研究生時也揀著本校,雖然依他的成績完全可以去北京。每周都抽空跑回家,替他做一頓吃的,洗一回衣服。阿哥有了結婚的對象,連約會都時常帶了他同去,阿哥結婚了,他覺得自己好象又回到了從前失母的時候。生怕阿哥從此跟他疏離了。可是並不,大嫂子是個好女人,他等於又有了一個小母親。

後來他闖的禍走的彎路,再後來的開店,哪一樣不是阿哥與阿姐在裏頭護著幫著,總想著要還了欠阿哥的錢,以後好好地孝敬他,料不到還有這麽一天,他大了,成人了,可還是不成器,拖累了阿哥。

喬七七說:阿哥,你別操心了。我也這麽大了,自己能處理好,再怎麽難,也挺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