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刺客和機器人(第3/4頁)

我崩潰了,我一個南京飲馬巷長大的孩子,靠著自己的努力終於混進了華爾街的圈子,一邊得應付父母的催婚,一邊還得為將來去讀MBA攢學費,我就是那種甘願付出不要回報的老黃牛啊,我得罪誰了?我何德何能讓這種頂級殺手來殺我?他那一槍的錢比我一年的薪水都高吧?我又嚎啕大哭以淚洗面。

尹光熙說多半還是查賬的事兒,我不知天高地厚動了某些大人物的蛋糕,我所在的部門肯定有高層卷了進去,眼下我的命還是掛在刀尖上,他自己也一樣。尹光熙說事務所的歷史上出現過殺手反過來被目標收買的案例,事務所會派出最精銳的殺手組隊,把背叛者和目標全都幹掉,那幫人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說我們快報警,警察會保護我們,把我們關進監獄都沒事,尹光熙說沒用的,監獄擋不住頂級殺手,我們得自己解決掉第一波,如果我們大老板沒有卷進這件事,大老板會清理門戶,如果大老板也卷進來了,我倆解決了第一波之後還得亡命天涯。我說敢情你們還會派第二波第三波?尹光熙說當然啊,不然事務所的聲譽不是黃了麽?我問一波多少人,尹光熙說這個不確定,六七八九個都有可能。我說你一個人怎麽對付得過來?尹光熙說情報不足現在還說不準。

早晨的時候尹光熙收到了一條信息,神色有點凝重,說這回還真有點棘手,第一波中就有事務所最強的幾個人,還有狙擊手和爆破手,這個殺手組送去戰場對付一個連都行。他吃了早餐就出去繞著汽車旅館轉圈,轉了一圈又一圈,跟老頭繞著公園遛彎似的。我絕望了,大口地吃著牛角面包,心說多吃一口都是賺的。

尹光熙轉了大半天才回來,我問他說我們不逃麽?尹光熙指指頭頂上天眼已經盯著我們了,殺手們都已經到了,伏擊圈正在收縮,他們會在深夜發動攻擊。尹光熙安慰我說沒關系他已經想好戰術了,他會用匕首幹掉兩個,用手槍幹掉兩個,子彈有點不夠用,屋頂的狙擊手還是得背刺來殺,剩下的三個到時候隨機應變就好,廚房裏有好些廚刀,砍人也挺順手。我眨巴著眼睛看他,跟看二傻子似的。

太陽落山之後我聽著隔壁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響——汽車旅館的隔音不好——接到電話的住戶都趕緊收拾行李跑了,停車場上的車一輛接一輛地消失,我知道是那些殺手正在清場,他們是來殺我和尹光熙的,沒必要殺得血流成河給自己找麻煩。我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地捂著,尹光熙默默地坐在黑暗裏,用便攜音響聽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尹光熙隔著被子拍拍我說該開始了,讓我就待在屋子裏別跑,殺手們不殺掉他不會對我動手的,因為我倆這個組合就像一條狗帶著一塊臘肉,他是那條狗,別的狗不咬死他是不會動臘肉的,反正臘肉也跑不掉,咬臘肉的時候被他在背後咬住屁股就慘了。我真不知道這人的腦袋是怎麽長的,這種時候還能講這種爛俗的笑話。

我把頭從被子裏露出來說說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這件事本來跟你沒關系,你到底為什麽幫我?算英雄救美麽?

他摸摸我的頭說:“要相信柴可夫斯基的另一個結局,如果公主能死硬到最後,魔王也是會感動的。”

他提著槍出門去了,屋裏是悠揚的《天鵝湖》,屋外是槍聲、慘叫聲和爆破聲,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我縮在床角瑟瑟發抖,忽然有個陌生的腳步聲逼近我們的房間,我心說完了!尹光熙死了,他們沖著臘肉來了!

那個人撲到門上,但沒能沖進屋子裏來,一把廚刀從背後把他和門板一起刺穿了。世界忽然安靜了,尹光熙一身是血拖著骨折的胳膊走了進來,隨手往那個大個頭殺手的腦袋上補了一槍。我簡直不敢相信,沖上去擁抱他,問他說你怎麽做到的?那些都是頂級刺客啊!

尹光熙慢悠悠地說是啊,他們都是頂級刺客,可我不僅是頂級刺客,我還是個混血種啊。

大老板回了我的郵件,大老板又驚又怒已經報警,FBI把我們部門的辦公樓給圍了。這事兒其實也不復雜,我們部門的頭兒快要退休了,於是準備裏應外合在股市上狠狠地割一道韭菜,帶著幾億美元去過人生的下半截。沒想到被我這個不懂事的家夥攪局,於是他雇了尹光熙的事務所。這公司要是真是上市了呢,暴漲之後就是暴跌,那時候部門的頭兒已經跑了,大老板也得背黑鍋。

FBI花了幾周的時間盤問我,因為不信我徒手幹掉了那個殺手。汽車旅館的事情他們另案處理了,沒往一起聯系,但死在公司那家夥怎麽都跟我脫不了關系。我不能出賣尹光熙,就說扭打的時候他失手走火,把自己的腦袋給崩了。當時公司裏的監控系統給關了,人走空了,死無對證,我又一口咬死,FBI只能把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