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二哥哥的花箋(第3/4頁)

謝叔南聽得羨慕極了,跟著雲黛一起戲謔,“那二哥你接的那些帕子香囊都放哪兒了?我找找。”

說著就要去搜謝仲宣的身,謝仲宣反手抽出折扇敲了下他的頭,笑道,“沒大沒小。”

見雲黛掩唇偷笑,又寵溺地點了下她的額頭,“妹妹還同三郎打趣我。說到香囊帕子,昨日怎麽都不見妹妹丟一個給我?”

雲黛臉上的笑容頓住,澄澈目光帶著幾分探究朝他面上投去。

姑娘們往男子身上丟香囊帕子有兩個意思,有湊熱鬧之意,也有表達愛慕之意——二哥哥突然說這話,是哪個意思?

她有些拿不準謝仲宣的意思,畢竟那話像開玩笑般,沒準只是隨口一說。

此時三人走到她院門口,雲黛朝兩人福了福身子,“二哥哥,三哥哥,那我就先回去歇了。”

謝仲宣上前一步,“雲妹妹稍等。”

雲黛一怔,扭身去看他,就見他從袖中搜羅一番,旋即拿出一枚香囊來。

“妹妹沒送我香囊,那我送妹妹一個。”

那香囊是丁香色菱錦布料,小巧玲瓏,下面還墜著秋香色的流蘇穗兒。

雲黛心頭湧上某種不好的猜測,面上的笑容卻艱難掛著,裝傻道,“二哥哥好端端送我香囊作甚?”

謝仲宣將手伸到她跟前,笑意是一貫的溫潤,“或許是昨日落下的,瞧著精巧,妹妹拿著吧。”

雲黛腳步定在原地,遲遲沒伸出手,她看著謝仲宣,試圖從他的身上瞧出些醉酒之意,起碼她還能寬慰自己是二哥哥吃醉了酒。

然而眼前的紅袍男人,光風霽月,笑意溫雅,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裏是一片清明,並無半分醉意。

“雲妹妹不要的話,那二哥給我唄。”謝叔南見他們倆莫名其妙為一個香囊僵持著,伸手就要去拿。

“不行,這是送給妹妹的。”謝仲宣避開他探過來的手,索性將香囊塞到了雲黛的手中,“妹妹拿好。”

說罷,拽著謝叔南離開了。

雲黛站在原地,艱難地低下脖子,望著手上那枚精致的丁香色香囊,一顆心如灌鉛水,直直地、不斷地往下墜,越墜越深,仿佛沒有盡頭。

另一邊,謝叔南忍不住埋怨謝仲宣,“不就是個香囊麽,二哥小氣得很,我看雲妹妹根本就不缺,倒不如給了我。”

謝仲宣瞥他一眼,“你又不是她,你怎麽知道她不缺。”

謝叔南道,“我看她都推辭不收。”

謝仲宣笑道,“因為雲妹妹聰明,知道我送的不單單是香囊,還有別的。”

“啊?”謝叔南一愣,撓了下臉頰,“不就是香囊麽,還有什麽?”

謝仲宣桃花眸笑意愈發深濃,用洛陽調吟道,“人生三大喜,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又擡手拍了拍謝叔南的肩膀,微微一笑,“三郎覺得是哪種。”

謝叔南有些發懵,謝仲宣收回手,邁著步子回了院落。

謝叔南站在三月微寒的春風裏,半晌才晃過神來。

等意識到什麽,他如遭雷劈,整個人呆住。

……

同樣呆住的還有拆開香囊的雲黛,她跌坐在榻邊,手中那寫滿清雋墨字的花箋落在纖細的手指間。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是《鄭風·出其東門》,一首男子表達所愛的情詩。

字跡勁瘦靈動,正是謝仲宣的筆跡,這些年雲黛從他那裏借閱過不少書籍典冊,也看過他的批注文章,不會認錯他的字。

他竟然送了這樣一首詩給她。

先前吹笛吹這支曲子,可以說是因為這支笛曲較為流傳較廣,曲調悠揚悅耳,老少皆宜,可專門送這樣一首詩——

雲黛坐在榻邊,只覺得渾身血液仿佛凝固,又一點一點變冷,腦子都被凍住一般,一遍遍地回響著:為何會這樣,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

從大哥哥到二哥哥,她視如兄長的兒郎,卻並未將她當做妹妹。

錯了,全都錯了,從跟大哥哥攪合在一起,一切就變得奇怪起來,仿佛失控般,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應該是恭敬友善的兄妹,大家各有各的歸宿,而不是像一團亂麻般扯不斷理不清。

不知在榻邊枯坐了多久,窗外日頭西斜,光線轉暗。

琥珀見自家姑娘泥塑般無知無覺,擔憂不已,小心翼翼走上前輕喚了一句,“姑娘……”

雲黛如夢初醒般,眼中漸漸聚起亮光,她遽然站起身來。

琥珀嚇了一跳,“姑娘!”

雲黛仿若未聞,一把握住那香囊和寫著情詩的花箋,轉身就往外跑去。

不能再錯下去了,一切都該回歸正軌才是。

二哥哥點了探花郎,正是春風得意前程似錦之時,他合該好好當官,娶一位心意相通、知書達理的長安貴女,夫妻恩愛,封侯拜相,青史留名,怎能因為這亂七八糟的兒女私情所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