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暴君與帝師 17 朕疼,那便也讓老……(第4/5頁)

一封封密函來得勤快,沒想到有一日真來了一道八百裏加急。

楚雲聲接到加急密信時還在長幹河的河堤上,北地春季的第一場大雨轟然降臨,烏雲連綿,遮天蔽日。

長幹河上遊冰雪融化,下遊河道狹窄,奔流的河水隨著大雨漲起,瘋狂地沖撞著河堤。

無數人守在河堤上,泄水固堤。

本以為注定徒勞,但卻沒想到水泥加固過的河堤竟然無比堅固,之前熬著測算的水流也沒那樣兇猛。

幾個被楚雲聲押在衙門的老先生頂著大雨站在河堤上,老淚縱橫:“治水治水,真有一日能治得這水患!”

有個老先生顧不得身份,一把抓住楚雲聲的胳膊:“王爺……此番要多謝王爺!這長幹河繞北地十二城近百裏,多年來水患無窮,每逢早春,淹沒田畝無數!老夫還在這縣衙當差時便想著如何治理,但找來多少人,想了多少主意,都杯水車薪!”

“這一遭……若無王爺指點,若無這名叫水泥之物,定不會這樣輕易度過早春水患!老夫代北地百姓,多謝王爺!”

楚雲聲一把攔住老先生要跪的身軀,接過一柄傘撐開:“水勢已緩,早些回去歇息吧。水利圖還未曾畫完。”

如常沒有多余的話,還又有一樁事壓上來。

那老先生聞言卻笑得熱淚都止不住,被人攙著朝著楚雲聲一拜,接過傘便下河堤。

只是剛一轉身,便看見遠處有一匹駿馬飛馳而來,破開雨幕,濺著泥水,一杆急字旗在馬背上立起。

“王爺,似乎是加急驛報!”

楚雲聲面色一變,心頭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猛地揮開身旁撐傘的人,快步下了河堤。

馬蹄在他面前止步揚起,大雨壓著眼瞼,幾乎令呼吸都局促窒息。

信使翻身下馬,快聲道:“王爺,北營子弟營於四日前入泰陽山脈剿匪,其中平安寨窩藏大量逃兵逃犯,與子弟營交戰時揭竿而起,自立為王。平安寨戰力不凡,子弟營誤入陷阱,被困兩日突圍獲勝——”

信使被雨水打得零碎的話語突然一頓。

楚雲聲眼覆寒霜,從喉嚨間艱澀地擠出字來:“人如何了?”

人多眼雜,話不能明說,信使顫聲道:“輕傷,已在護送回京的路上。”

話音未落,楚雲聲奪過韁繩,一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便朝大道奔去,連件蓑衣都未曾披上。

“王爺!”

狄言駭了一跳,追上來卻只看到了楚雲聲線條繃緊的下頷,被瓢潑的雨水沖刷得冷如寒冰:“十二城一切如舊。”

只留下這麽一句,馬蹄便已高高揚起,狂奔而出,楚雲聲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雨中。

狄言無奈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自言自語嘆道:“皇帝做不成,是愛做皇後了……罷了,只要以後不是凈身才能伺候您老就行。”

大雨滂沱,道路泥濘。

楚雲聲路上連換兩匹馬,才終於在兩日後雨停之時追上返京的子弟營。

時值傍晚,雨後放晴。

連綿的火燒雲覆於天際,磅礴而瑰麗,映照得萬物都燦然火紅。

距離北營還有兩日路程,子弟營連日剿匪,又傷又累,再加上大雨不休,行程較慢。

眼見雨停了,天要暗了,便不急著趕路,在一片樹林外的空地上安營紮寨,休整一晚。

楚雲聲到了營地外便下了馬,沒有貿然進入,而是等巡邏周邊的輕騎發現他,才問了陸鳳樓休息的營帳,避開人潛進去。

這是一頂很小的營帳,幾乎伸不開手腳,只能擠下兩人共住。但很顯然,輕騎給小皇帝開了小灶,這頂帳篷裏只住了陸鳳樓一人。帳內還殘留著濃濃的藥草味,想必是剛喝過藥沒多久。

門簾在身後垂下,將黯淡的夕光遮住,只留帳內一片昏暗。

陸鳳樓靠裏躺著,側身背對著門口,呼吸低緩,似乎是在沉睡。修長的身形泡在陰影中,少了些孱弱,多了些漂亮緊實的起伏。

明知這個世界的主角光環應當在北寒鋒入獄之時就已被奪了過來,陸鳳樓與他只要不出大差錯,便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這一路冒雨疾馳,渾身濕透,楚雲聲還是得承認,知道是知道,擔憂也是擔憂。

萬一還有一個定瀾道人,萬一還有一個劇情外的謬誤——

楚雲聲眼角眉梢掛著寒意,慣來思緒清明冷靜的腦海,頭次有些混沌。

他走到陸鳳樓身前,半跪在草席薄被上,正要俯身看看陸鳳樓的傷勢,耳側卻忽然響起一陣破風聲。

略一偏頭躲過,楚雲聲手掌一翻,攥住那枚襲來的拳頭,將那截手腕輕輕一折,按進懷裏。

半明半昧的昏暗中那雙漂亮的眼睛危險地眯著,含著絲朦朧的睡意,冷銳而警惕地盯過來,如乍然蘇醒的獵豹。

但那危險也只是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