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三站:“風宿青旅”(17)(第3/3頁)

木慈只聽見“嗤”的一聲,一股散發著酒香的血就順著那條粗壯的胳膊流淌下來,順著指尖一滴滴落在藥碗裏。

放血時,那位大管家一直在連聲催促,看起來很不耐煩。

“老管家,您來聞聞,這香氣——”接血的人嘖嘖道,“真是絕了,大少爺一定滿意!”

木慈全身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他心裏亂七八糟的,不知道該想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只覺得眼睛裏似乎都是血的顏色。

中年男人死得很快,在此之前,木慈從沒有想過人還會有這樣的死法,就是悄無聲息地,一下子胳膊上就沒力了,完全掉下來。

他醉在酒裏,死在夢裏,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消散,就死了。

接完血後,那群人又問道:“大管家,您說這幾個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管家冷笑起來,“吃一頓席就夠便宜他們了,等醒了讓他們自己滾蛋,還能怎麽著?這大喜的日子,送這碗血酒才是當務之急。”

殺了一個人後,這些人竟然真沒有再管他們,直接把人撇在裏頭就出門去了,毫無半點忌憚。

這時醒來的只有身體底子比較好的左弦跟木慈,等所有人都走了,左弦才低聲道:“外頭的鼓樂停了很久,這群人急著要血,看來那位大少爺一定出事了。”

木慈低聲道:“你是說要開始冥婚了?”

左弦點了點頭。

這時候兩人才看清他們所有人都被丟在一個廚房的小柴房裏,門上只遮著半面簾布,遮住中年男人的臉面,只露出他那截血淋淋的胳膊來。

“吃人肉,活人壽……”木慈喃喃道,“原來是這個意思,他用得不是饑荒吃人,饑荒吃人不是民俗,是吃人肉治病……”

“這老頭心眼忒小,說我耍滑頭,自己還不是一樣。”左弦搖了搖頭,“居然耍這種滑頭。”

兩人沉默了一陣,等著恢復力氣,木慈又道:“剛剛那些話,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我看你的臉色好像不對勁。”

“……拍喜打生,讓夫人生下少爺的是一撥人,涉及陋俗。”左弦簡單解釋了下提到的幾種民俗,淡淡道,“而十個月後,饑荒開始,少爺病重,又來了一群人治好了少爺,看現在的藥方,我猜當時治他的方法就是吃人肉,正好荒年開始,他們還打了旱魃,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兩撥人,都涉及不同的民俗……”木慈喃喃著,忽然反應過來,倒吸了一口氣,“你是說,這裏至少已經來過兩撥人了?!之前的那些背景故事裏出現過外來的人,實際上也是火車上的乘客。”

左弦低聲道:“不錯,第一撥人的線索不多,可是第二撥人就非常清楚了,他們明顯選擇站在土樓主人那邊助紂為虐,不知死了多少人,不過剩下的人肯定都順利逃過了一劫,離開了這座土樓。”

“以前沒有過這樣的站點嗎?”

“從來沒有過……或者是我不知道。”左弦沉聲道,“我剛上車那會倒是有人對過站點信息,不過到第四站時,乘客死到只剩下我跟清道夫,人死得太快,也就漸漸不費這個勁了。”

木慈忍不住罵了句臟話,有點抓狂:“這老爺子拿人命在這裏填他的故事?!然後我們這些人只是故事裏頭的一個情節?”

他話音剛落,外頭的喜樂很快就變成哀樂,風中傳來淒厲的哭聲,還有女人的慘叫聲,木慈一下子慌了,問道:“什麽情況?”

左弦卻忽然冷笑起來:“說來也巧,咱們歪打正著,殺了罪魁禍首。”

“什麽意思?”木慈完全糊塗了。

“我說過,旱魃在民俗裏有兩個說法,一個是生下來的死胎,一個是死了不過百天的屍體。”左弦低聲道,“第二波人分明打過旱魃,為什麽荒年還沒停下?旱魃就是少爺!他被救活過來,但是必須要用人血喂著,所以土樓看起來是丟棄老人,實際上是回收藥品。

“我們勢弱,根本沒辦法從武力上結束,可是冥婚就等於因果律,既然要結冥婚,一定要死人,而且死的人必須是少爺。””

這場婚禮如果死的是女人,對少爺而言換個新的就好了,想要讓冥婚真正開始,必須是剝削者死亡,這場悲劇才會發生。

所以那位旱魃少爺,在這個大喜之日一定會死。

簡直太諷刺了。

“這個設定跟故事發展,未免也……也太戲劇化了。”木慈聽得錯愕不已。

左弦則因為其中的荒誕而無聲地笑起來,並不是開心,正是因為憤怒、不甘、焦慮才會發笑。

他的笑意完全沒有到眼睛裏。

“看來我們正好趕上這部連續劇的大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