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四站:“盲盒”(11)

池甜死後沒有多久,其他人就陸陸續續醒了過來。

接下來誰都沒有說話,木慈跟左弦只是靜靜待在沙發上休息,另外幾人則不太自然地遠離床上的池甜,也許是跟屍體共處一室讓人發毛,又也許是一些別的緣故。

明明已經有人醒了,明明已經找到逃離夢的辦法了,明明……明明只要再堅持片刻——

也許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沒辦法做到完全的互相信任。

左弦能感覺到身邊的木慈在微微發抖,他很清楚對方為什麽發抖,可這就是火車的必經之路。

人本身也就是一個個盲盒,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當你遇見某個人時,會看到對方的哪一面,都是說不準的。

這次顯然木慈的運氣不太好,開出了一個絕不會讓人開心的盲盒。

新人們並沒有因為這次的合作而變得更親密,反倒是陰沉著臉,生疏地分散在不同的角落裏待著。

在這種極端環境下的殺戮,本身就容易造成信任危機。

犧牲一個人,保全其他人,聽起來的確是最務實最優解的選擇。

可人性本身就是復雜的,現在可以為了讓自己活下來而犧牲一個無辜的女人,誰又保證下一個被犧牲的人不會是自己,畢竟鬼是不講道理的,到了那時,眼前的同伴立刻就會變成加害者,結局不會有任何差別。

人們總是希望自己是被保全的人,而不是被犧牲的人。

在做出犧牲他人的選擇時,每個人所考慮的只是自己的良心與道德,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能說服自己是緊急避險,更冷漠一些的,由於沒有任何交情,甚至連遲疑都不會。

兜帽男靠在背後的櫃子上,他頭一次把兜帽拉了下來,手有些發顫,過了很久很久,才似乎從夢裏清醒過來,低聲對身邊的羅永年道:“她叫池甜,是嗎?”

“是啊。”羅永年嘆了口氣,眼睛裏閃過悵然,“池水的池,甜蜜的甜。”

兜帽男幹笑了兩聲,很快又大笑起來,他的眼睛泛紅:“恐怖片與災難片裏不知道重復過多少次老掉牙的人性至惡論,我總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我怎麽會以為自己不一樣……”

四點對於許多人來講,已經沒有必要再休息了,木慈更是睜著眼睛,打算熬到天亮,他似乎什麽都沒想,又覺得許多混亂的想法湧入腦海。

木慈甚至在想當時自己當時之所以選擇左弦,是不是因為心底深處早已經知道池甜早已注定的命運,他所能做到的,就是不讓左弦成為殺人兇手。

他最終更害怕的,是自己會失去對左弦的信任。

木慈心中百味陳雜,正想轉過頭說說話,忽然覺得肩頭一沉,原來是左弦靠了過來,他閉著眼睛,看模樣已經睡熟了。

這種時候,虧他還能睡得著……

木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也將頭靠了過去,他望著天花板,忽然感覺到非常非常的疲憊。

也許是神經緊繃的緣故,在五六點時又有幾個人睡著了,只有麥蕾一直睜著眼睛,她遠離了那張大床,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許是快要崩潰了,又也許,她跟木慈一樣,什麽都沒有想,只是不想睡。

這個清晨過得都不算太平,羅永年在睡夢中不斷發出囈語,快七點時更是尖叫一聲醒了過來,還吵醒了睡得並不安穩的樂嘉平跟毛哥。

“我去洗把臉。”羅永年扶著墻壁站起來,只覺得口幹舌燥,他咳嗽著往衛生間裏走,“清醒一下,你們有人要一起嗎?”

麥蕾跟著他一起進去了,池甜死後,她又變得勢單力孤,有心臟病的羅永年顯然是眼下比較安全可靠的夥伴。

快八點時,外頭灰暗暗的霧氣終於透入陽光,漸漸變得白茫茫起來,只是仍然看不見遠方有什麽東西,他們依舊被困在這座建築物當中。

睡了一頓好覺的左弦終於蘇醒過來,他伸了個懶腰,對半邊身體都快發麻的木慈說道:“下樓去看看嗎?”

“下樓?”木慈的思維都快隨著身體麻痹了,他遲鈍地問道,“去幹嘛?”

“去看看冰箱裏有沒有新的食物。”左弦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站起來活動筋骨,“我們幾個要是餓上三天,別說逃跑了,思考估計都費勁。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麽,跟你一起的站點,我總得擔心自己吃不吃得飽。”

木慈忍不住翻個白眼,只不過他跟左弦這麽將就了幾個小時,都差不多接近半癱狀態,在原地活動了好幾分鐘才終於能動彈。

才一個夜晚,就已經死了兩個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格子衫忽然說道。

突然開口的格子衫嚇了木慈一跳,這個人給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加班狂魔,之後就幾乎消失在人群當中,毫無任何存在感,既沒有提出什麽建議,也沒有幫上任何忙,這時候突然出聲,就好像他們這群人裏突然多出來一個人,著實有點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