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嶸想到這,眼神微頓。

他對陸星平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熟悉不過。這個名字從他回到陳家開始,就作為他的婚約對象經常被提及。而後他跟在喬南期身邊,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家,都時常見到陸星平。

有時候喬南期在陸星平家待得久了,趙嶸還得充當司機去接人。

趙嶸了解喬南期,他清楚,就算喬南期把陸星平當作白月光,以這兩人現在的情況,也絕對不會發生什麽過界的事情。

可就算沒過界,喬南期對待陸星平是什麽態度,他也看在眼裏。

喬南期從沒想過在他面前遮掩這些。

或者說,喬南期根本沒有在意過要不要在他面前遮掩。

他把那份結婚協議當作開始的機會,喬南期卻只當作養了個妥帖有用的情人。

他還記得,他剛搬進喬南期家住的前一天,收拾好了所有東西,戰戰兢兢地給喬南期打了個電話。

電話另一頭,忙音一如往常地響了許久,才有人不疾不徐地接了起來:“……哪位?”

同他十年前打的第一個電話一般,一樣的號碼,一樣漫長時間的等待,清朗的少年音色都已經在時間的打磨下潤著低沉和磁性,喬南期仍然沒有保存他的電話號碼。

當時的趙嶸黯然了一瞬,聲線卻沒有暴露任何情緒,只是用帶著笑意的語氣說:“我收拾好了,明天……我到了你家要怎麽進去?需不需要提前錄一下指紋之類的……”

他知道喬南期忙,不想這種雜事還要麻煩對方。

“不用,”喬南期說,“明天我在家,直接來就好。”

趙嶸這才放下心來。

那時正處於深冬的尾巴,最後一場雪連續覆蓋了整個楊城,四方天地寂靜而透白。

他往日裏和那些人玩在一起、又要為了接近喬南期混跡各種場合,衣服行頭什麽樣的都有,但多半都是陳家給他買的。收拾了半天,想帶著的東西並不多,只拎了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

本來想開車去,轉念一想,喬南期未必有給他準備停車的地方。於是趙嶸打了車,等到了喬南期家門口,他拎著行李箱下車,便讓開車的師傅走了。

行李箱的滾輪軋過雪地,和他的腳印,一前一後在門前的小院上壓出一條痕跡。周圍的雪鋪著地面,平平穩穩的,沒有任何痕跡。

趙嶸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他開口,熱氣一團一團地隨著嗓音冒出來:“喬——喬先生?”趙嶸之前喊喬南期“喬先生”或者“喬大少”,他們剛簽了結婚協議,喬南期沒讓他改口。

門內沒有任何反應。

興許只是人不在客廳。

趙嶸按響了門鈴。比敲門聲還要大上許多的門鈴聲在寂靜的雪日中響起,趙嶸的手指的溫度被門鈴按鈕冰涼的金屬觸感帶走,戶外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裏面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原先擔心聲音太大吵到喬南期,只是試探地按了幾下。可半晌都等不到任何反應,他只好重復按了好幾次門鈴。

可別墅裏頭寂靜一片,一點腳步聲都聽不到。

意識到喬南期不在家,他給喬南期打了個電話。

這回卻連喬南期問他“哪位”的開場都沒有——電話根本沒人接。

喬南期不知道怎麽回事,人不在家,電話也沒接。趙嶸沒辦法,還給夏遠途打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早上給他發了個消息,他還沒回我,”夏遠途說,“要不你先回去?等明天再來。”

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一走了之,明天再來。

但他昨天和喬南期約了今天,要是他前腳走了,喬南期後腳回來了怎麽辦?萬一喬南期明天沒有時間,他豈不是還要麻煩喬南期再額外騰時間來接他?

喬南期微微皺個眉,趙嶸都想給這人展平,更何況是因為自己給對方添麻煩。

趙嶸打算等一等。

但他想著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不知不覺,這一等便是一整天。

來的時候,他原本以為下了車便是進屋,沒什麽在外頭的時間,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風衣,在這種風雪天中連聊勝於無都做不到。

別墅前的台階都被積雪覆蓋,趙嶸就披著一件風衣外套,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等著。

他將風衣的領子立起來,下巴埋在衣領中,低著頭看著眼前的雪地。一想到這裏是喬南期家門口,趙嶸又覺得不那麽冷了——好歹走了十年,走到喬南期家裏了。

這十年說不上簡單,但說難,也不算難,因為他不知不覺就走過去了。

他其實不是一個擅長主動追求別人的人。

就算是在這之前,他也只是用盡一切靠近喬南期,想辦法多和喬南期說說話、多了解喬南期的喜好、在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根據對劇情的了解給喬南期提供幫助。這一切都是無聲而瑣碎的,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