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一)山雪玉嶙峋(第2/2頁)

不想玉求瑕聽了哈哈一笑,道。“師弟當真猜不到那人身份?”

“猜不到,門主…師兄可是有頭緒?那人又是誰?”

玉求瑕笑著將玉白刀抱在懷裏。

“——正是在下。”

這話讓玉甲辰大驚失色。若這話不假,那可就了不得了。這可意味著那日將發病的他扶回房中、妥妥照料幾日的人竟是堂堂天山門門主!

不僅如此,因天山門有一日不去武場必要領罰的門規,玉求瑕這幾日還真是冒著“玉甲辰”的名頭出現在眾人眼前,讓玉甲辰免去了長老責罰。

“真是師兄?可是,師兄何必為鄙人做到如此地步…?”玉甲辰喃喃道。

玉求瑕呵呵笑道。“平白添了個‘生麻子’的壞名聲,在下還怕師弟怪罪呢。且這並非單純為了師弟,而是在下收不住玩性。”

“玩性?”

“長老常會差遣師弟下山去辦些事務吧?在下可羨慕得很,這幾日便借了師弟名頭一用。”

玉求瑕好似尋到了寶的孩童般,即便未見到他面容,玉甲辰似是也能看到其在紗簾後遞來的晶亮目光。

雖說自己比起同門弟子確有更多下山的時候,但玉甲辰辦的皆是些瑣碎采買之事,如置辦些清齋日的糧資,說起來著實不值誇耀。即便如此,玉求瑕還是對此“羨慕得很”,這叫玉甲辰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活計哪裏值得師兄羨慕?鄙、鄙人倒才是,對師兄那一手玉白刀法羨艷非常…”玉甲辰垂著頭低聲道,手指不住絞緊衣角。

不想玉求瑕重重嘆息一聲。“就是這把玉白刀的緣故,長老們說什麽也不讓在下踏出山門一步。師弟瞧那崖邊盤旋的白鷙,它們可比在下逍遙快活多啦,想去何處振翅而行即可,既不用稟報長老,也不需顧著他人眼光。”

說著,一聲輕笑又從鬥笠下傳來。“師弟在在下眼中也是個快活人。不必每日對著連天白雪,偶出門一回還能見到青山綠水,這怎麽能叫在下不羨慕?”

玉甲辰怔怔地聽著他的話語。在此之前,他從未覺得出山門是件幸事,而只想到下山時同輩皆在武場裏一刻不停地精進武藝,進而為在這片刻間荒疏武藝的自己羞愧難當。

他知道天山門門規向來森嚴,若非有要事去辦,尋常弟子出山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長老們要捧在掌心裏,奉作本門象征的玉白刀客了。因而往壞處說,玉求瑕實則與飼在籠中的畫眉、百靈無異,縱身懷絕技,也只能終日在這與世隔絕的雪原上悲嘆仿徨。

而此刻玉甲辰才恍然明白,這於以刀法之精湛盛名天下的玉白刀客而言,哪怕只是在山門外回首眺望都是件奢侈之事。他不禁憶起入天山門時初見玉求瑕的那一眼,那時,靜立於山巔之上的玉求瑕似是在遙遙望著天邊飛旋的鷙鳥,眼裏無悲無喜,卻空空落落。

原來那時,玉白刀客看的不是撲飛的鳥兒,而是在看遼遠群山,在看著這一片自己此生都無法走出的囚籠。

想到此處,玉甲辰胸腔裏似有星火燃躍,振聲道。“若有用得著鄙人之處,師兄盡管吩咐!”

誰料玉求瑕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當下笑道。“這莫非是師弟出於悲憫之心說出的言語?你盡可放寬心,即便這天山門於在下而言與監牢無異,當初也算得是在下自投羅網,師弟不必為此神傷。”

“但…”

“師弟若有心想報答在下——對了,這樣做便好。你現在也應知道了,在下是個按捺不住玩性的人,保不準哪一日又想借著師弟名頭偷溜出去。”

少年玉甲辰還未回過神來,站在對面的人兒就摘了頭上的笠帽,一下扣在了他頭上。笠檐紗條飛揚,礙著了玉甲辰望向對方的視線。

此時,玉求瑕笑嘻嘻道。“——你來當門主,然後在下就可以隨心所欲、四處周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