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四)藏刀不見影(第3/4頁)

“竟然…為了貪利斂財而冒用師兄名頭……!”

聽罷耍蛇人的言語,年輕道士已氣紅了眼眶,持劍的手因悲憤而不住顫抖,仿佛下個瞬間便會抑止不住自己刺出去一般。他顫聲道。

“世間怎會有如此不義之舉!師兄…玉白刀客的名頭從來不是為了欺瞞百姓而用的,師兄是如何心善的俠客——全天下誰人不曉?而爾等竟冒著他名號…唉……!”

說到最後,玉甲辰已有些哽咽。兩年來尋人的辛酸與再度落空的失落一齊湧上他心頭,有瀲灩水光在目中流轉,但他終究還是強忍著將眼淚收了回去。

看他這般難過,就連那耍蛇人也不禁收斂了幾分,長嘆道。“唉,唉,小的明白大俠心裏難受,但這也並非小的們願意騙人咧。人生在世,誰不想清清白白、誠誠懇懇?但不騙人就掙不得幾個子兒,掙不得錢就活不下去,因而不得不愛財貪利,不得不騙哩。”

這耍蛇的漢子望了一眼燈火閃動的錢家莊,面上顯露出一點哀色。

“其實不止是聚在錢家莊裏的那些鄉民,就是小的這些布局設騙的戲人,也日夜盼著有個大俠來救人於水火之中咧。但是真有大俠到此處又有何用?擒住兇犯就算一切太平?即便殺人的人受擒,真正吸血的人還逍遙自在著呢。那兇犯能殺人,饑寒貧凍就殺不得人?”

他這話的意思是說,即便制止了殺人兇犯,不再會有人因此慘遭殺害,但鄉民之不幸已然如影隨形。錢家莊榨斂錢財的行徑還會年復一年地持續下去,因此而被榨幹油水、饑凍而死的鄉民依然大有人在。戲人一夥雖也是設騙局的一方,卻也是被榨取的一方。

“即便如此……”玉甲辰不依不撓,聲音抖抖顫顫。

可事到當頭,還能說些什麽話好呢?“群英會”不過是個幌子,尋了兩年的師兄依然不見蹤影,一切猶如以籃盛水。難道要以大道理講服這群戲人不再行騙?可這樣一來也與斷了他們的活路無異。放任此處百姓不管?那便與自身仁心相背。

王小元也露出了憂愁的神色,輕聲問道。“門主,接下來怎樣可好?”

怎樣才好?

這話在玉甲辰耳中聽來輕輕飄飄,心頭卻似是瞬時壓上了千斤鐵塊。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他望了一眼山野,黑黢不見前路,再看一眼天穹,暗沉似要崩坍。

“鄙人……今夜便會啟程回天山門。”說出這話後,玉甲辰似是用盡了全身氣力,肩頭一下松垮了下落。

還未等少年仆役發話,他便垂著眉眼轉過身來,重重抱拳道。“給王兄添了不少麻煩,鄙人在此賠罪了。”

這話說得突兀,但王小元一眼便看到了他嫣紅的眼眶與緊抿著、顫抖著的薄唇,想必這道士是在竭盡全力抑制著自己心中的一片激憤與憂愁罷。“回天山門”幾個字說得灰心冷意,卻又極為不甘。

在外漂遊兩年,哪一日他玉甲辰不是吊形吊影,獨聽蕭條風雨?哪一夜不是枕冷衾寒,難捱苦寂長夜?縱然千百般掛念著師兄,但這般困苦境地他足足處了兩年,今夜正是應放手之時。

“長老弟子大多被殘殺,門派本就如風中殘燭,鄙人這不稱職的門主也該回去好好打理一番事務。”玉甲辰勉力笑道。他嘴角雖掛著笑,眼裏卻是道不完的淒苦。“鄙人先前與王兄說過,若今夜再尋不到師兄自會回天山門,這話倒是應驗了。”

“至於錢家莊一事——鄙人會當面與莊主商量一番,將暴斂來的銀錢還與鄉民。若他倆不肯,鄙人就算是得罪惡人溝…也要想個法子將錢財討回來。”

看著頗為苦惱地摩挲著下巴、陷入沉思的玉甲辰,一旁的耍蛇人與少年仆役都驚得瞪圓了眼。

耍蛇人慌張道。“大俠…這、這話可是真的?小的自然無關緊要,甚至還會因從此不必聽他們使喚高興得很…但大俠自身又如何呢?一旦插手,惡人溝可不會對大俠所為坐視不理,甚至要上門尋仇來哩。”

得罪惡人溝可不是件可一笑了之的事。莊主之一的銅孔方是惡人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群戲人一直以來便是懾於其倚靠的勢力才在“群英會”上以幻戲配合他們。

“即便如此,鄙人還是想盡一份力去幫助此處的百姓。”玉甲辰義正辭嚴道。

下此決心一定是件艱難的事兒。孤身在外、煢煢孑立的玉甲辰此時能說出這話,定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拆穿這“群英會”的面目就意味著得罪了銅孔方,而如今如風中殘燭一般的天山門自然也是不可倚靠的,這便意味著玉甲辰恐怕需獨身一人對上大股惡人溝勢力。

忽地,玉甲辰轉身向少年仆役鄭重其事地問道。“王兄不出言勸阻鄙人麽?”

“為何要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