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一)流芳易成傷(第2/4頁)

黑衣羅刹淡然道:“江湖第十,自然是怕的。”話雖如此,他的步伐卻絲毫不亂,看不出半點驚惶之意。

“這就對了。”演心嘴角微勾,沉聲笑道。“你口上說‘怕’,身與手卻毫無怯意,反而躍躍欲試。敵手越高強,你便越是歡欣。”

破戒僧又不禁誇贊道:“智識、膽識俱在,若說你是一位天生的武人也不為過。你眼裏藏著金刀铦铓,血裏淌著秋場星霜,下愚只見過一人能與你相當。”

黑衣羅刹道:“…我猜那人已不在人世。”

演心哈哈一笑:“不錯。而你也很快要與她一樣!”

話音未落,金鏈繁刀猝然飛出,好似迷重鬼影般將黑衣羅刹累累圍起。金五能一刹那動二十念,破戒僧便欲以這數百刀令他念不暇接。

同時法藏寺方丈也大喝一聲:“演心,我等五台僧來助你一臂之力!”於是僧眾依五法陣,各峰序職、法臘再次排開,轉眼間就圍起大聖不動明王陣,將黑衣羅刹困在其中。

少林寺住持釋法完居不動尊位,為明王“面”相,兩掌飛舞似有迦留羅光焰漫起。堂主手持金剛杵,首座持寶棒,後堂握羅索,西堂持金輪,代表明王“四臂”,真意激蕩。金五一入陣便覺得渾身刺痛,不禁咬緊牙關悶悶哼了一聲,步伐紊亂。

原來不動明王忿威能退魔障,法意能降伏惡鬼。若說此時五台僧是負猛火的明王,金五便是被佛相逼住的羅刹鬼。再加上明王陣外還有千百僧眾加持,金五此時不僅是在與破戒僧一人為敵,更是在與千僧交鋒!

釋法完方丈見他被圍困,笑道:“惡業做盡,終得報應。說的便是你們候天樓。”

其余僧人念及固燈與堅凈住持慘死,面上不禁也顯露出不動使者一般的忿相,紛紛喝道:“此人與殺兩位師父的惡鬼亦是同黨,又殺害不少善男信女,違理逆意,應受惡報!”“先拿下他,不可讓他再輕易得手!”一時間寶殿內喧聲鼎沸。

身陷桎梏,黑衣羅刹卻平靜依然。他冷冷道:“…能不能拿住我,要看你們本事。”

說這遲那時快,他忽而扯住佛前繡著飛天的勝幡,一劍將那絹布斬了,扭成長繩來。但見這少年伸手一牽,將絹繩套在柱梁上,眾僧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已輕巧躍起、飛身上梁。

金五淩空粗略掃了一眼,大致將僧眾布陣記下。他在柱上一踏,竟又飛快落入僧群中。見手持長刀的惡鬼襲來,僧人們不由得大駭,急忙旋身出掌應對。一時間拳腳錯亂,法器交織,怒喝聲亂作一團。又見那羅刹鬼面的黑衣少年靈巧踏著僧眾肩膀、頭顱在人海裏穿梭,正似驚鴻脫兔般,眾僧伸手去抓攬,卻怎麽也碰不著他衣角。

“站住,黑衣羅刹!”青溝禪院幽流怒喊。候天樓刺客方才害了他師弟幽空,他大悲之下怒從心起,心裏打定要拿住這黑衣少年。

“我站住了。”金五踩在禪院住持的禿瓢兒上,冷淡地回他。

幽流早已怒火攻心,上前便是拍出一掌,不想此時黑衣羅刹足尖一點飄忽避開,轉又踩在另一人肩上。於是這一掌便實實打在禪院方丈腦殼上,引得老住持頭腦昏脹勃然大怒,吼道:“幽流!你兩眼甚而要比老朽昏花麽!”

轉眼間,大殿內混亂不堪。但更要命的是經金五這一撩撥,明王陣已悄然變幻。只聽得四下裏忽而傳來慘叫聲:“廣德寺僧值,管好本寺弟子!莫要讓掌風誤傷了其余四台…”“化孤師兄,你為何要用真意襲我?”“諸位快停手收陣,這法陣不對…!”

金五落到佛壇上,眾人驚惶慌亂,而他順手從寶罐裏撈了一點先前藏著的梅幹百無聊賴地嚼了起來,一對蒼碧如深潭的眼眸在鬼面後無甚波瀾。

原來他方才有意吸引僧眾注意,暗地裏引他們變了身法站位,破了不動明王法,布出“天罡棋”中的殺陣來。

人在殺陣中只會自相殘殺。如果說方才那明王陣是“佛殺鬼”,此時這天罡棋陣便是“鬼殺佛”。轉眼間情勢逆轉,千僧們本要制服黑衣羅刹,此時卻反被利用一把,骨肉相殘起來。

五法陣一亂,先前被困住的候天樓刺客紛紛脫出。他們拾起先前兵戈,一呼百應:“助少樓主殺破戒僧!”於是數道黑影躥出,向僧眾亂刀襲去。

見寺中弟子被真意與刀劍傷得鮮血淋漓,長眉朗思目眥盡裂:“黑衣羅刹,你這惡人!竟算計我等!”

金五叼著梅幹點頭:“不錯,我本來就是世上最惡貫滿盈的惡人。”

說完這話,少年突然趕忙把手上寶罐丟開,身子往後一仰,險險避開猝然乍起的刀鋒。見到那持刀襲來的人,就算是先前看似從容的他額角也不免滲出些微冷汗。

破戒僧演心一手持著金鏈,一手握細短出食刀。他土黃衲衣上血跡斑斑,陰沉立於殘破佛像前,大有見鬼殺鬼,逢神殺神之勢。只聽他森然冷笑道:“對付像你這樣的惡人,還是需要像下愚這般有過破戒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