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十三)念久卻成魔(第2/3頁)

三娘去揪著他使勁搖晃,俏臉上落著羞惱的紅雲:“你騙我!若不相識,你怎麽與他飲酒飲得如此開心?連陪我去買糖堆兒都不肯,小氣鬼,大騙子!”

金五皺眉,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手,湊近了咬牙切齒道:“你哪只眼看到我開心了?”

“啊呀,你生氣啦。”三娘奇道,她從未見過金五除在左不正面前會如此動怒。這少年像一汪無波深潭,素來激不起水花,一張臉常冷冷地拉著,仿佛世上無一事能讓他展顏歡笑。

金五說:“不錯,我快被這傻兒給氣死了。你與他來坐上一刻鐘,準能被此人氣得七竅生煙。”他忽而抓住三娘衣袖,對她說悄悄話:“快使法子把我從這兒整走。”

“法子?哪來的法子?”三娘見這不可一世的金五終於有求於她,心裏又是一喜,口上卻仍賣個關子要逗他。

金五有些急了:“怎樣都行!能從此處脫身就成。”

三娘笑道:“你叫我一聲‘三小姐’,我便允你。”

“想得可美,想趁機占我便宜?”金五咬著牙瞪她,倔著不肯松口。

他倆正咬著耳朵,這助人脫身的法子居然不請自來了。只聽樓下忽地傳來雜亂喝聲,隨即便是胡姬驚呼、堂倌慘叫,木桌長椅翻倒破裂,瓷碗落在地上碎成幾瓣兒的清脆響聲。

有個粗野聲音大喝:“老子是海津第一霸孫爺爺!這裏是不是來過個穿得烏漆抹黑的賊骨頭?叫他出來,老子要抹他脖子!”

又有幾道熟悉的聲音高聲狂笑:“公子!咱們抄的家夥到了!弟兄們,咱們得為被山楂籽兒打腫的老鄭報仇呐!”

左三娘探頭一望,便捂著嘴看向金五,怯怯道:“…五哥哥,那群地痞又來啦。”

只見樓下湊著一群抄著鋤頭、菜刀、掃帚杆兒等破爛家夥的地痞,正東張西望,往人堆裏尋有沒有黑衣少年的身影。原來地痞們自欺侮了左三娘、向白衣人尋麻煩而被金五阻止之後懷恨在心,還真去抄了家夥找回來報仇。

他們先前拾了金五撒下的銅錢仍不饜足,心想這小子出手闊綽,身上定攜著更多錢財,便想回來再敲一筆。

白衣人也好奇地去看了一眼,又坐回來道:“這些人莫非都是公子仇家麽?”

金五不理會樓下喧囂,自顧自地夾菜飲酒。“都是歪瓜裂棗,無需在意。”

那人卻拱手笑道:“在下正愁如何報答公子施酒之恩,這下可有著落了。”

他忽而起身,又向金五深深作揖。“在下未曾想過在離開海津之前尚能遇到像公子這般心地仁善的好人,此次一會真乃玉某之幸也。在下也不好再耽擱公子時辰,現下需動身了。”

這番客套話聽得金五直起雞皮疙瘩。什麽幸不幸的,光是身為黑衣羅刹的他被稱作“好人”“仁善”,這事便能大倒胃口。但一聽這煩心鬼要走,他又樂得輕松,連忙擺手道。“再見再見,不送不送。”

白衣人沉思片刻,只見他低頭去看腰間長刀,不一時便將刀上掛著的飾物解了下來。金五只覺得那人忽而握住了自己的手,旋即掌心一涼,一枚玉佩塞了過來。

玉佩邊緣已有些磨損,但仍看得出那是只懷抱海棠的玉兔,靈動可愛。白衣刀客笑道:“這枚玉佩送予公子,以報一酒之恩。”

金五拎著那玉佩左瞧右瞧,也不覺得這小破玩意兒值幾個錢,心裏打定待這人走了就把這塊玉隨手打發給街邊的叫化子。殊不知此物貴重,若是有天山門弟子在此一定會大驚失色:這象征門主之位的玉飾怎麽就如此輕易地拱手讓了人!

白衣人解了玉佩,順勢握了刀柄。他此時扶正了鬥笠,又對金五笑道:“公子,有緣再見。”

金五道:“有緣無緣,都不想再見了。快拍拍屁股到嘉定救你的人去。”

白衣刀客輕笑:“若在江湖,終有一日會再相會的。”

他足尖一點,輕盈落在闌幹上。但聽這白衣人對樓下聚攏的地痞們高聲道:“諸位大哥,你們要尋的那位公子於在下有恩,有什麽要向他尋的麻煩盡管沖著在下來罷。”

金五聞言,冷著臉一摔筷子,向他喝道:“誰要你替我出風頭的?下來!區區幾個蟊賊我還擺不平麽?”

那人笑道:“公子有傷在身,不便動手,在下願為代勞。”他語氣謙和,料是誰聽了都生不起氣來。

樓下的地痞們叫嚷起來:“這不是那討酒錢的窮酸小賊麽?”“尋不到那黑衣小子,拿他來瀉氣倒也不錯!”於是一群蝦兵蟹將哈哈大笑,抄著破爛家夥們就要湧上樓來。

白衣人只平靜地道:“諸位小心了。”

這“了”字話音未落,電光石火間,只聽一聲颯響,他腰間那柄長刀已然出鞘!

世間仿若找不到能描繪此刀的只言片語,因其人刀法已至精妙入微、化入圓融極致之境。刀身似筆,天地如卷,飄然灑墨,割去霜濃雪盛,寫盡崢嶸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