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二十九)一藥醫百病(第2/3頁)

陌生的女人往她腹上狠狠踹了一腳,一手提著她的腳踝,一手揪著發絲壓到了灶台上。

“阿藥啊阿藥,”女人悠然自得地喃喃道,如同在為繈褓中的孩童哼起一支溫柔的小曲,但她的話語又是如此殘酷,以至於無人會將此真當作對孩兒的蜜語。“你看到這眼灶了麽?我數三聲,你再不說,我便把你胳膊腿兒扭下來塞進煙道裏。”

“他…我在錢家莊見過他!”阿藥驚懼,失聲道。

她娘笑吟吟地停了手。

“那時我上屋頂去偷著采梨花…正好看到那哥哥在舞刀。他家少爺好像叫他……王小元。”女孩害怕至極,將所知一股腦地吐露出來。

“這不就知道了麽。”與她娘親有著相似面容的女人笑道,但手上力道絲毫沒有放松。“還有呢?”

“除此之外…阿藥真的一無所知。”

女人把阿藥一把扔回木板床上,拍了拍手上塵灰道,“好極了。”她背著手在屋裏踱步,微笑著喃喃自語道:“王小元…現在是叫這個名字麽,哼。”

她陰惻惻地笑道:“我早料到三小姐要治少樓主的病,就定要去阿羅漢寺尋古籍。我不過隨性添了幾筆,沒想到她還真來尋蛇天茶了。妙極!”

阿藥聽不懂她的話,又驚又怕:“你…你究竟是誰?”

那與她娘親極像的人聞言在脖頸處輕輕撥弄,漸漸的,這人面皮上浮現出了松弛的褶皺,五官模糊,不一時便揭下一塊輕薄的面具來。

面具後是一張俊秀面龐,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分明是位翩翩少年郎。但阿藥一看只覺得毛骨悚然,因為這人的眼神森冷、嗜血無情,即便笑容溫和,卻也恐怖至極。

這人明明是男子,扮起女子來卻有模有樣,若不是他發狂似的逼問阿藥,她恐怕此時還要被蒙在鼓裏。

顏九變輕笑道:“是誰倒無關緊要。”他從背後取出一個面具戴在臉上,“現在認得了麽?”

那面具青面獠牙,碧眼似銅鈴般大,極為醜惡。阿藥嚇得魂飛魄散,支吾著道:“…黑、黑衣羅刹!”

她聽過鎮裏的采藥人談論錢家莊的“群英會”,說這世上最可惡的魔頭在當夜大開殺戒,慘遭他屠戮的人屍體能堆成小山,血河能淌到莊門外。她曾偷聽說書先生講些江湖逸聞,有人當場作畫,得意洋洋地將眾人想象出的羅刹樣貌畫了貼在茶館外邊土墻上。

阿藥能認出他是黑衣羅刹還有一個原因——那人的手背上紋著一枚如意紋,而這正是候天樓的標記!

“你…你把我娘怎麽了?”她驚駭道。

顏九變道。“沒怎麽樣。不過她的生死全依你表現。”

“你要我…作什麽?”

“我要你去找那個叫王小元的小子,讓他找到蛇天茶。”顏九變的臉上滿是惡毒的笑意,“然後再告訴我…他歇息的地方究竟在何處。”

阿藥顫聲問道:“我娘還好麽?”

“你若按我說的做,她便比世上的任何一人都要好。”顏九變微笑道。

“按你說的做,我娘便能回來麽?”

那人別有深意的一笑。“你能見到你娘。”

阿藥驚慌失措,頭腦一片空白。她慌神了片刻,忽而覺得眼前這人有些眼熟,遂驚呼道:“我…我是不是見過你呀。”

顏九變挑眉。“…想不到我倆竟是有緣人。”

阿藥再害怕地瞧了他一會,目光忽如被燙傷般猛地轉開。她揪緊了麻布衣衫,突然聲音發抖:“你不是…那位王少俠的少爺嗎!”

那日她爬上錢家莊屋頂去采花兒,正巧看見王小元與另一人在對刀。她眼睛尖,一下就看到那人兇巴巴地往王小元頭上敲了一記。現在想來眼前此人的模樣與那時對自家下人頤指氣使的那位公子哥兒頗為相似。

不,應該是一模一樣。當發現這一點時,阿藥嚇得渾身發顫。

顏九變的神情是空白的。

他木然地站在遠處片刻,細細咀嚼女孩的話語。突然間,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錢家莊群英會後,他假意從王小元扮成的玉白刀客面前消失,其實未曾走遠。顏九變料到九隴是藥草富集之地,有人一定不會放過解“一相一味”之毒的機會,來此處尋找古籍藥草。

於是他潛伏在九隴鎮裏,假扮成“芍藥姑娘”在阿羅漢寺的藥籍上多添了幾筆,隨後便等著有人按著那假方子來尋蛇天茶。他本來以為會先找到左三娘,或是那位玉白刀客——沒想到最想找到的那人已經送上門來了。

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只有候天樓的刺客才會有和他相似的樣貌。而其中只有一個人中了“一相一味”之毒,能讓左三娘如此心急如焚。

“……找到了。”

顏九變的眼倏地瞪大,似是囈語般反復地、喜悅地、柔情地,同時也惡毒地、憎惡地、恨之入骨地呢喃道。“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