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四十一)一心付一人(第3/4頁)

金一肅正道:“我這條命為樓主所用,左樓主未叫我死,就是下到泥犁十八層也要爬回來。”

聽了這話金五在心裏暗罵他愚忠,當左不正的狗慣了,卻也抿著嘴未說出口。此時卻見金一手腕一抖,忽地擲出枚飛刀,直指自己眉心!

金五眼神一凜,倏地擡手用兩指夾了。但見那飛刀尖穿著疊紙塊,他取下展開,只見上邊寫著些人名。“這是什麽?”

左不正微笑著看他:“是左三娘的命。”

金五手指猛地發力,把那紙揉作一團,他瞪著那在月下的女人,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要…殺她?”

他本以為骨肉親、至濃情能讓這夜叉有所遲疑,可惜左不正之無情總會遠超他想象。

她笑,又喃喃道。“你是心疼,還是不舍?是憐惜她更勝幾分,還是已恨不得要取我性命?”左不正的語氣是輕快而毫無陰霾的,似和煦春風。

“她是你妹妹!”霎時間,怒火在他心頭灼起。金五情難自抑,瞪著左不正的眼似是要突出眼眶。

從救下左三娘的那一刻起,他早有了預感。他與金十八走得近,於是金十八死了,被搗練成墨;他救了三娘,於是三娘也總歸會死。

左不正眯了眼,故作惋惜地笑道。“你是贗品,她也是假貨。但金五…你可知我為何對你百般珍視?因為你雖非本尊,卻在這世上獨一無二,你是離易情最近的人,可‘左三娘’要多少位就有多少。喏,難道你未曾問過土部司庫?庫裏掛著成百上千張人皮面具,每一張都要比現時的‘左三娘’更像‘左三娘’。”

“為何要殺她?”金五心中透涼,卻仍作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

“因為如此一來,”名為夜叉的女人笑道,“你就會傷心。”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左不正輕緩一笑,像是對他道出甜言蜜語般柔聲說,“金五,我曾說過,你身邊的人皆會不得好死。我放你到金部做刺客已是最大的縱容,本來是應挑你手腳筋、斷舌廢眼,好讓你一輩子都逃不出候天樓,永生永世與我共度。你現在是自在了,可我要讓你知道這自在是有代價的,金十八就是這代價,左三娘也許也會是。”

金五的臉失了血色,在月光下如幽魂般慘白。漆黑夜色如洶湧的浪潮緊緊裹挾著他,他忽而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你若不想她死,倒是有個法子。看看你手裏那紙罷,若是你將其上的人殺盡,我便放她一命。”左不正緩緩道。

借著昏黯燭光,金五隱約看清了紙上字跡,頓時一驚。因為那上面寫的人名他都認得,倒不如說——全天下的人都認得。

他一行行人名看下來,心中已有了數:

“苗寨寨方寶,避水槍殺落葉飛花。”

“惡人溝當家王太,人道‘紅桃白李笑春風’。”

“醉春園紅燭夫人,柔功坐鎮南派百家。”

“天穿門下聞人劍,四十九劍破太清。”

余下的人名更是教人膽顫心驚,皆是江湖榜上前五的人物,名列武人前茅。金五的心已有些麻木了,面無表情地繼續看下去,心裏隱隱想起江湖中人對這幾人的品論。

“寒山下武無功,當世武林盟主。”

“換月宮迷陣子,移花接木,偷星換月。”

“擎風掌黃默,可上九天馭鳳,能入重洋擎龍。”

“國手過文年,三局判命,落子無情。”

左不正在月光裏看著他:“如何?江湖榜上前十的名字,盡在此處。”

金五擡頭,卻聽見她又問道:“我給你十年,你能將他們盡數殺光麽?”

當左樓主將他看作易情時,連寺門都不願讓他踏出一步,但她現在已有些失望了。黑衣羅刹是候天樓的一把刀,若是不用,著實可惜。左不正早想除去江湖榜上英傑,以挫武盟勢氣,現在倒給了她個好理由將這差事丟給金五。

金五將那紙一卷,道:“殺八人,保一人,不是件劃算的勾當。”

左不正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但是你會接手這勾當。”

金五只是沉默。他的確會答應夜叉的要求。沒人會信他能在江湖榜上前十的手裏活下來,他自己也不信,但若非如此左三娘就不能活。與第十的破戒僧交戰已幾乎折了他半條命,他不知自己得賠多少條命才能與這名震武林的數人交手。

或許左不正心知肚明,他絕不可能在這幾人手裏活下來,所以才故意刁難他,要他知難而退。

靜默良久,金五還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女人笑逐顏開,因為這回他依然遂了她心願,提刀飲血,重歸羅刹之身。她像慈愛的母親、熱切的情人般貪婪地望著他,目光如筆,描過他的眉眼。

“不過,有一事我需告訴你。”左不正忽而道。“…你要殺的不是八人,而是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