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四十二)塵緣容易盡(第2/2頁)

兩名刺客對視一眼,這人說得有理,狀況又與當前境況貼合,於是心裏疑惑便打消了半分。

“娘的,我本來就讓他們使火油用刑時得悠著點,那窟底沒什麽風,若是火燒起來了,豈不是要把洞中清氣燒盡,讓人呼吸不得?現在可好,總算出事了。”刺客中的一人嘟囔道,側身讓拖著板車的來者進入館驛中。

另一人瞥了一眼板車,只見其上放著一個鼓囊囊的布包,便問道:“這是什麽?”

來人聲音沉靜,“是受傷的夥伴。剛才不甚被火燒著了,傷得厲害,我來這裏找木家的小姑娘上些三黃膏。”

那刺客含糊地應了一聲,眼神卻狐疑地落在來人身上。那人渾身濕淋淋的,雨水蓋不過濃煙味兒,黑綢戎衣的裂口處能看見被水泡得有些發皺的傷口。那傷口還沒止血,像是劍割出來的傷痕。

刺客忽而伸手攔住他:“…你受了傷。”

“是。我離山窟近,起火時沒跑遠,身上燙傷了些。”那人微微一怔,道。

“那為何是劍傷?”刺客倏然警覺,鬼面後的兩眼霎時淩厲萬分,他的手猛然握住劍柄,“你身上的傷不是燒傷,是劍傷!你是——”

話音未落,來人也猛地一掀頭上蓋著的桐油布,身形鬼魅似的前邁。屋外劈過一道雪白電光,繼而是令人心驚的滾滾雷聲。一刹間,刺客們瞥見了來者的面容,那張臉半人半鬼,一邊仿佛被削去臉皮,暗紅斑駁,另一邊則瞪著一只金剛怒目,眼裏迸出強烈殺機。

那是被無端鬼懷疑通敵天山門的火十七,他自闌風長雨中而來,出手便要取人性命!

霎時間,刺客們雖驚魂未定,卻也倏然握上鋼劍劍柄,將劍刃抽出。桐油布在獵獵風聲中舒展,遮在幾人的眼前。布片滑落時,只見眼前劍光如雪,寒芒四濺,玉乙未一手抽出長劍,一手執短匕,面目猙獰,向兩名刺客突襲而來。

可他先前腿上被火彈開了個洞,疼痛難當,不免得在揮劍時分了心神。再加上玉乙未劍法本就平平,雖得玉執徐指點,但功力畢竟難在短時內暴漲,於是他繪出的劍刃頃刻間便被兩名刺客一左一右架住,再也動彈不得。

刺客冷笑,將手中精鋼劍又重重壓下幾分:“這人面目生得醜陋,方才嚇了老子一跳。現在仔細一看,也不過是個只會胡亂舞劍的孬種!”

玉乙未忍著腿上疼痛,抽著涼氣,艱難地抵著刺客們的劍刃,此時兩只惡鬼正一左一右地夾攻著他。他從那引燃了黑火末後爆炸的山窟處拖著玉執徐逃出,身上還帶著傷,一路上早耗盡了氣力。

就在那劍尖即將割向額頭之時,刺客身後的陰影裏冒出個人影,一只瓷白玉手高高舉起,玉乙未瞥見那手裏攥著根藥杵。藥杵狠狠砸到了刺客的腦袋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被砸的刺客的腦袋上瞬時鮮血橫溢,竟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手中的精鋼劍跌落在地。另一個刺客大驚失色,轉頭一望,立即勃然大怒道:“你這天山門的小娘兒們!”

拿著木杵的人正是玉丙子。她眼神凜冽,有幾點血濺在臉上,竟似瑪瑙珠子般更襯出她的艷麗。玉乙未打了個寒戰,他記得這小師妹天生神力,方才這一砸竟把木杵斷成兩截,連躺倒在地的刺客腦殼也險些凹下一塊。

另一人惱羞成怒,伸手便向玉丙子抓去。乘他分神間隙,玉乙未劍身一旋,拿著匕首的左手往刺客腦袋上敲去!刺客的頭上挨匕首柄重重捶了一記,也魚翻白肚似的軟塌了下去。

兩名刺客昏死在地上,玉乙未氣喘籲籲,收起了劍與匕。玉丙子直勾勾地望著他醜陋的面龐,眼中敵意不減,他默不作聲,從地上拾起桐油布蓋在臉上。

“能讓我進去麽?”他猶豫著開口,有些窘迫地將桐油布在頭上纏了一圈兒,遮住可怖的臉面。此時他孤仃仃地站在雨裏,渾身濕淋淋的,血混著雨水自衣角滑落,像只被拋在荒郊野外的小狗。

玉乙未仰起頭,望向立在館中的玉丙子,苦澀地一笑。

“我想……避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