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三)佛面夜叉心(第2/2頁)

“……左樓主。”

忽而襲來一陣夏風,將笠紗吹開,白紗下露出一張艷麗奪目的面龐。夜叉勾起唇角,展顏一笑,笑意仿若刀鋒般凜冽。

世人絕不會想到,本應是蒞臨此處、身為天山門之首的玉白刀客竟只是空有其表,內裏卻換了個十惡不赦的魔頭。

而在她身旁的錦衣繡帶的少年,雖自稱作將門之後,卻也只是卑賤的殺人惡鬼套了副殼子。如今在武盟大會上列席的天山門已並非天山門,而是披上了羊皮的惡鬼,真正的天山門弟子多半都在三途川中飄蕩,抑或是流落至山中做了山鬼。

“水九,這段時日過得如何?”一身玉白刀客裝束的夜叉微笑著問道。

顏九變先打了個顫,站在夜叉面前時,他從來仿若渺小之極的螻蟻,沒有半點違抗的余地。

“我……這些日子謹遵樓主吩咐,扮作金五的模樣,如今也已騙得了武盟盟主的信任。”顏九變作了個揖,恭謹地道,“樓主又為何光臨此處?”

左不正卻喃喃道:“金五…金五。對了,他如今在何處?”

黑衣羅刹兩年前便不見蹤影,有人道他與玉白刀客血戰,不慎丟了性命;有人言他被都合台鐵騎追殺,如今正躲在草澤之中。顏九變先前以為左樓主會因金五杳無音訊一事狂性大發,可她那時只是付之一笑,道:他終會回到候天樓。

候天樓是捆著羅刹的枷鎖,興許夜叉正做著如此打算:待金烏回想起往事,定會發覺自己已血債累累,到那時無處可歸,只能回到候天樓中。

顏九變決定將殺害金烏之事瞞下,遂搖頭:“仍無音信。”

夜叉俯瞰著天府景色,神情淡漠,話鋒一轉道:“我有話想問你。黑火末準備得如何?”

“已經備好了。”顏九變心頭一跳,卻依然恭敬地抱拳不動,“水部已有人潛入行會中,將黑火末用帆車運送,分散在城中。”

夜叉輕聲一笑,稱許似的點頭。

她的目光恬淡,望著城中巷裏熙攘的人群時,仿佛在看著在泥地上來往的群蟻。一切仿佛與她無關,她只是置身事外,卻又將世事攪得風浪頻起。

沉默許久,左不正忽而開口:“這世上果真是道貌岸然的邪佞偏多,人人都虛與委蛇,心口不一。武盟看著光鮮亮麗,可卻敗絮其中……呵,真是可笑。”她忽而轉頭,定定地凝視著顏九變,“你可知候天樓為何要插手天山門之事?為何要殺死長老與三珠弟子?”

顏九變汗流不已,他可不敢揣摩左樓主心思,因為揣測的人都已下了九泉。“不……不知。”

灼灼日光下,夜叉的身影卻似蒙上了一層暗霧。她莞爾道:“候天樓是天下的極惡之處,什麽罪過都能攬在候天樓刺客身上。而咱們也算得來者不拒,在候天樓,錢財能買命,亦能換來做惡事的人。”

“天山門之所以覆滅與武盟脫不開幹系。你知道武盟中有多少支派想取玉白刀客性命麽?有十五支。他們每一派都向候天樓秘密求援,想毀了天山門。”

左不正伸手撥弄著闌幹邊的花葉,漫不經心道,“而候天樓,只不過是如他們所願罷了。”

正因有候天樓來當這惡人的角兒,武盟才能堂而皇之地打出善角的旗號。可天山門坐鎮西北已久,玉白刀客亦是自武盟大會上選出的天下第一,人人表面上稱頌,實則在背地裏巴望它倒台。

顏九變只覺渾身發冷,他問:“左樓主…所圖何事?”

他在女人的眼裏看到了刻骨的仇恨,像被烙下了深痕。可那恨意卻一閃而過,在眼中轉瞬即逝。他想起了那頻頻飛至樓中的令鴿,興許每一只令鴿腿上的信筒裏都盛著布下天羅地網的密令。

女人平靜的話語裏蘊藏著瘋狂。她的五指緩緩收攏,黃梔子瓣在指間碎裂,紛紛零零地飄下樓台,又被打著旋的風兒吹進湍急江水裏。

“我想借著這次武盟大會,一舉毀去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