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新年番外】相守夜歡嘩(三)

“蠢蛋!蹶蹄驢子!花心下作胚子!”

王小元費了老大工夫,才把醉得稀裏糊塗的自家少爺拖出酒舍。一路上金烏不住地撒潑,朝他破口大罵,還像條擱淺魚兒般不住地撲騰掙紮,惹得行人紛紛側目。王小元臉上熱辣辣的,揪著他的後領,好不容易才把他拖進金府裏。

折騰了一路,金烏的聲音總算小了些,可口裏還在嘰裏咕嚕地唾罵他:“狗攮的王八蛋,你以為我找了你多久…可你卻去同旁人親親熱熱,唧唧歪歪……”

這人爛醉如泥,卻還總惦記著方才酒舍裏看到的那一幕。方才一路上汙言穢語聽得多了,王小元心裏也窩了火,低身揪起金烏道,“我才沒有!我那是想多尋些銀子……”

金烏兇惡地道:“是我給你的月錢不夠多麽?用得著去求那猢猻?”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沉甸甸的荷包,一把砸在王小元臉上。王小元眼疾手快,擡手接住,卻也險些被砸斷了鼻梁骨。

“我…嗯……唉,我尋銀子還有別的用處。”王小元只得道。

“什麽用處?”

“如今我不能說,過一陣子你就會明白了,少爺。”

金烏卻不領情,咄咄逼人地高聲叫道,“我才不要你聽你說什麽‘過一陣子’!有什麽事兒是不能同我說的?”

說著他便從地上一躍而起,抓住王小元便往地上摜。新雪還未融,他倆在雪地裏拳打腳踢,滾來滾去,撲騰得白霧彌散。

王小元被他掀翻,按在雪地裏。金烏抓著他,惡狠狠盯著他道:“你不會真想跑去那酒鬼色胚府上替他暖床罷?”

“不…不會。我只是想…偷點銀錢便溜回來……”王小元趕忙道,不想臉上便先挨了一拳,金烏嚷道,“偷錢也不許!”

他倆在雪裏又打鬧了一陣,直掛得一身雪屑,眉頭發上一片星白,總算罷了手。金烏爬起來,挨著海棠樹坐著,可依舊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從鼻中不知哼了十幾聲。

這副模樣遂不少見,卻也稀奇。王小元總覺得他是在為別的事氣惱,以往他有時會撂了活兒偷溜出去玩,金烏雖也呵斥他,罵幾聲後便也了事。

若是在氣他同那於公子勾勾搭搭,卻也不像。王小元可還記得以前金烏幾回把他賣到醉春園的事兒,他家少爺可不在乎他同旁人是不是真你儂我儂起來,因為這天下確實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此時他倆坐在樹邊。每每王小元一眼瞥去,同他目光相撞,金烏便會再重重冷哼一聲,兇狠地瞪著他,像要直將他扒皮抽筋一般。王小元沒法子,先到裏屋去尋了條絹巾,猶豫著靠到他身邊,替他抹去臉上雪末,道。

“少爺,你在氣什麽?”

“你長得就叫我生氣。”金烏說,“要是生氣能當飯吃,看著你這張臉,我一日能氣飽三餐。”

王小元很是委屈:“可這張臉是爹娘給的呀,骨肉皮囊,如何改得了?要不少爺,你別再瞧我一眼了,我替你捂著眼。”

他伸手過去作勢要捂眼睛,可金烏把牙咬得咯咯響,王小元只得作罷,又道:“說實在話,少爺,你到底在氣什麽事?是在氣我一聲不吭地跑出金府去十三日麽?”

金烏瞥了他一眼,道:“這件事也氣。”

“那就是在氣我給那於公子陪酒的事啦,可是我也沒被他摸幾下,身上也沒掉肉。他要是真逾了矩,我會打得他哭爹叫娘的。”

“只是哭爹叫娘麽?若是我,非得打他個腦袋開花。”金烏道,“如此一想,這事倒還比方才那件要叫人生氣一些。”

看來果真不是這兩事引得金烏發火。王小元左猜右想,始終猜不透金烏心思。有句話道女人心海底針,王小元卻認為不然,金烏的心要難猜多了。

“那你究竟在氣什麽?”王小元問。

金烏兇巴巴地道:“你自個兒猜。”

王小元誠實以對:“我猜不出來……”可他方才說完這話,便見金烏臉上掠過一片陰霾,活像生吞了一只耗子,便只得把接下來的話咽回去。

“你想想今天是什麽日子。”

“倒不是什麽日子,不過明兒是除夕。”王小元答道。他心想,莫不是自己是忘了要回來同金府裏的大夥兒守歲,才惹得金烏如此動怒?

金烏又道:“你再往前數十日,想想又是什麽日子?”

王小元扳著指頭數了一數:“也不是什麽稀奇日子。”他說罷此話,便見金烏眼裏殺氣騰騰,趕忙開轉腦筋,絞盡腦汁地想了一番。冥思苦想之下,他忽地想起約莫一二十日前木嬸兒同他打過一聲招呼,說要辦金烏的生辰宴。

本來金烏的生辰在冬至,那段時日他倆還在養傷,便也沒辦宴。金烏也覺得頗為麻煩,想著幹脆不辦了,但武盟主卻頗為鄭重地登門拜訪,同他嘮叨了兩個時辰有余,大抵是說他已年至加冠之齡,總得行過冠禮,讓師長取字,這才將生辰宴的時日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