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三十六)昔去雪如花(第2/3頁)

“嗐,先玩一玩兒,回去再洗過一番,不就成了?”

“這兒天冷,給他扒凈了。晚些時候去庭州尋個客舍住了,再讓容當家好辦他同那小娘兒們!”

笑聲回蕩在林間,粗糙的手撫過王小元的面龐。他生得要比秦樓楚館裏的許多小唱好看,此時如紙般蒼白的面龐上微微沁出因痛楚而生出的薄汗。

人群裏有些去過花街裏要過孌兒的,登時欲心大動,伸手也要來摸一摸這樣貌殊麗的少年。可那一雙雙手方才伸到王小元面前,便有一道冰冷刀光倏然綻放於眼前。

鮮血四濺,一根根手指落了下來。眾人驚恐地大叫,圍在王小元身邊的人墻倏時潰散。

玉斜咬著一柄細細的柳葉刀,跪坐在王小元身旁,口唇間盡是鮮血,雙鳳眼裏凝滿鋒利的恨意。她發絲披散,活像一只索命厲鬼。

她方才乘著眾人目光皆在王小元身上時,在石縫裏夾出了膝上的細劍,割去了腳上繩索,又用兩手夾著一拋,用牙銜住了那刀刃。

此時她踉蹌著站起,喘著氣將柳葉刀顫抖著抓在手裏,擋在王小元身前。

“師弟,對不住。”她低聲說,“是師姐無能,讓你受辱。”

少女再不顧刺入皮肉的刀劍,她奮力一掙,周身鮮血橫溢,染紅衫裙。眾人想不到她能掙脫,一時有些發懵。

玉斜像鷂子般突地躥出,她踢起地上掉落的長刀,刀身在空裏劃出光亮的圓弧,落進她手裏。百褶裙艷麗地蕩開,在風雪間飄旋。容將鐘第一回 露出了驚恐神色,他望著那殺氣猶如冰霜的少女。她全無閨閣女子的和順模樣,刀是她的獠牙。

刃尖刺破了容氏次子的喉嚨。玉斜幹脆利落地甩刀,面龐裂成兩半的男人轟然倒下,濺了她一臉汙血。

眾人為這一幕驚震不已。沉默彌漫在雲杉林間,良久,才有人躊躇著發話:

“死…容當家死了?”

百十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癱軟在地的那一團血肉,血蛇在細貂皮上蜿蜒。那男人跨在黑駿上時神采飛揚,笑聲粗狂,對下人頤指氣使,可死時卻只剩一具笨重的屍軀。

只用了一瞬,那叫玉斜的少女便掙脫了他們的囚錮,一刀刺死了容氏次子。

“是啊,他死了。”玉斜看起來很疲憊,她提著刀,緊了緊衣衫,彎腰從容將鐘懷裏摸出順袋。

她將錢袋子拋到容氏家丁與容將鐘雇來的九流武人的腳下,“錢,你們自個兒拿去使。你們也是拿錢辦事,與徐家無冤無仇,就這樣下山罷,我不殺你們,你們也別動我。”

人群窸窸窣窣地議論了片刻。

那被玉斜劈裂耳廓的帶劍侍衛笑眯眯地走出來,搖著手指道。“這可不成。”

“有什麽成不成的?”玉斜冷視著他。

侍衛虛情假意地一笑,說:“徐姑娘,你殺了咱們的主子,可咱們東家不止一人,若是咱們這末平白地空手回去,定會被容家其余人怪罪。”

玉斜輕哼了一聲,伸手將頰邊垂落的血珠撣去,“你想帶什麽回去?銀錢?還是天山門的刀譜?”

“不。”侍衛拱了一拱手,一晃眼,十枚銀光爍動的短鏢現在他指縫間。他擡起臉,露出一口森然白牙。

“我要…姑娘的性命!”

刹那間,短鏢猶如流星般飛出,隨著雪片翻飛。玉斜掃劈過去,刀刃旋了半弧,擋下七支短鏢,刀柄在手裏滴溜溜轉了一周,抵住余下的三枚。一擡眼,那著辮線袍的侍衛已抽劍在手,一劍長驅直入,直襲玉斜的胸腹。

玉斜擡刀一格,卻聽得喀喀嚓嚓的細小聲響。她驚見刀刃上現出魚鱗般的細紋,有細小的鐵末從刃邊落了下來。

侍衛沖她狡黠地一笑:“姑娘方才撂了刀,我便做了些手腳。認輸罷,你的頭顱,我是割定了的。”

少女咬牙切齒,真是個黑心腸的無賴。她在天山上與同門弟子比試時,講求的是公正、不偏不倚,素來光明正大,點到為止,從未見過這下九流的招法。對上一人,她已覺得心頭煩擾,若是對上一群如此狡詐無匹的人物,她還有勝算麽?

圍在四周的人群突地驚叫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叫嚷,像一鍋沸水,舉著刀劍的武人驚恐地後撤。從雲杉林間傳來深沉而劇烈的轟鳴,像蟄伏的巨獸醒覺,發出低沉的嗥鳴。

四野八荒、圍著他們的千百株雲杉上發出了可怖的斷裂聲,百年古木像一片巨大的墨雲,向眾人緩緩壓來。大片積雪撲簌簌地下落,澆在他們頭上。

“樹…樹全斷了!”有人驚恐地喊道。這時其余人才發覺目之所及處,雲杉樹上皆有一道深壑,像有巨斧劈斫過一般。

“這兒要塌了,快,快逃!”“別管容當家了,快些走!”

武人們倉皇逃躥,一個搭著另一個的胳膊,撒開腿沒命也似的奔跑像潰散的蟻群。在他們身後,雲杉次第訇然倒下,沉重的木林倏時傾坍了一片,大地嗡嗡震響,躁烈地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