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年朝夕已經不太記得父親為什麽會早早地為她訂婚了。

那時她才二十幾歲,放在凡人之中能算得上一句大齡,甚至按照此間凡人的平均壽命,天災人禍生老病死,大多數人或許連三十歲都活不到,更說不上年輕。

但在修真界,這樣的年紀足以稱得上一句“少年”,甚至被叫上一句“孩子”也不算勉強。

父親便是在這樣的年紀早早地為她定下了婚約。

她剛開始對這個婚約很是抗拒,甚至不滿。

後來父親說若是她相處之後覺得不滿意,隨時都有權利悔婚。

於是她的不滿就變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不在意。

因為覺得無所謂,她甚至懶得問自己未婚夫的名字,只知道那是父親故交的兒子。

其他的她懶得了解更多,因為她覺得自己遲早是要悔婚的。

當年的父親面對她對這場婚約的不滿,甚至連理由也說不出,只看著她,愧疚般地說道:“只怪我是戰神……”

年朝夕一度並不理解這句話。

後來她才知道,那段時間父親一改對魔族被動防守的戰略,要求主動出擊,態度十分強硬,不僅惹惱了因為人族長期處於劣勢而高高在上的魔族十二尊魔,而且惹惱了修真界的一些溫和派。

那時的父親剛掌兵二十年,遠沒有日後那般一呼百應。

魔族有十二尊魔,而人族只有一個父親,若是被動防守,這場戰爭到猴年馬月也打不完。

唯有主動出擊才能扭轉局勢。

也就是說,他想在修真界搞改革。

但習慣了求穩的修真世家不願意冒這麽大的風險。

那段時間,十二尊魔對父親不滿,修真界部分世家對父親同樣不滿。

父親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毫無預兆的為年朝夕定了婚。

年朝夕不得不猜測,父親是不是已經存了死志,若是這次改革不成不幸殞命,他這個病懨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好歹還有個庇身之所。

但當她明白這一點的時候,這個問題早已經沒人為她回答。

她那時候才第一次想知道父親到底將她托付給了什麽人,可惜她那未婚夫的早已不知所蹤。

年朝夕一度以為他也隨著當年的屠城死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那人就是雁危行。

他並沒有死,雖然受了屠城之苦、又到這幾乎無人生還的玄水河走了一遭,可他仍舊活得好好的,甚至在兩百年前就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在她重活一次之後,又成了陪伴在她身邊的第一個人。

年朝夕冥冥之中甚至有了一種宿命之感。

年少的她自己肯定想不到她和那個一度被她排斥的未婚夫最終會以這樣的方式相逢。

“兮兮,我從未騙你。”

背著她的道君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安靜了下來,他提劍殺敵,一劍斬落藤蔓,似乎用不出靈力也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年朝夕心中思緒翻湧,整顆心被攪成一團亂麻,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適,但是不說似乎更不合適。

信任的正義夥伴突然變失蹤百年的未婚夫什麽的……

若是這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這是雁危行啊。

那個兩百年前肯無條件的相信她,兩百年後哪怕失憶也要用秘法記住她的雁危行。

這讓她該怎樣面對兩人之間這復雜又糾葛的關系?

雁道君失憶之後一口一個未婚妻,原本她以為雁道君傻,現在看來,小醜竟是她自己。

偏偏這個時候她不說話,雁危行也不說話了,仿佛剛剛那番話就只是為了讓年朝夕知道他不曾騙人一般。

年朝夕心中糾結,抱著他脖頸的雙手就忍不住越抱越緊,最後渾然忘了自己還趴在人家背上,無聲的哀嘆著,一頭埋進了雁道君寬闊的脊背中。

雁危行還算流暢的動作就忍不住一頓。

感受著背後那整個人埋進他脊背的身體,聽著那壓抑著的小小的哀嘆聲,不知道為什麽,雁危行莫名想笑。

好可愛。

趁著那些藤蔓暫時不敢上前,雁危行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兮兮。”

年朝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然後她便聽見雁道君平靜地說:“我快不能呼吸了。”

啊?

啊!!!

年朝夕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擡頭一看,便見自己的手臂正緊緊纏繞著對方的脖頸,因為太過糾結,手指甚至還無意識的勾住對方的衣襟小幅度的揉搓了起來,把人整整齊齊的衣襟給揉的一片狼藉。

年朝夕慌忙松開了手,緊張兮兮地問:“沒事吧沒事吧?”

沒等雁危行回答,她一眼看到對方那都被揉皺了的衣領,又立刻伸手幫人把衣領理平,順手還拍了兩下,本來類似於整理完衣服下意識拍拍衣角的行為,卻一個不甚拍到了對方結實的胸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