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朝夕潛進湖裏有一會兒了。

這湖深的幾乎看不到低,湖水黑沉,視野有限,入目所及之處陰暗淒冷,視野中偶爾有黑影遊過,或大或小,不知道什麽東西,但總歸不太像魚。

她分明和雁危行差不多前後腳入水,頂多也就是被沈退耽擱了一會兒,可她入水之時既沒看到雁危行,也沒看到那巨大的觸手怪物,只鼻端有些微的血腥味殘留,仿佛他們早已經遠去了。

水中橫七豎八殘留著劍氣,證明著這裏曾經打的很激烈,可如今除了這劍氣卻不見人影,總不能是打著打著連人帶那怪物一起消失了。

這明顯很不對勁。

而更不對勁的是,她是帶著避水珠下來的,可入水到現在,避水珠從頭到尾沒被啟動,她卻依舊能夠呼吸。

在沒有靈力還沒被避水珠庇護的情況下,在水裏呼吸。

這顯然不是什麽正常水。

年朝夕本來一直在往下潛,發覺水裏的問題之後便停下在了半路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潛了有多深,只知道自己現在擡頭看不見水面,低頭也看不見水底,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年朝夕在黑沉沉的水中只停頓沉思了片刻,隨即轉頭又潛了下去。

無論如何,她得先把雁危行給找回來。

她順著水中殘留的那些許劍氣一路下潛,也不知道潛了多久,有限的視野之下終於看到了湖底。

湖底正躺著一根巨大的觸手,斷裂之處溢散著血氣,血腥味濃重。

年朝夕一頓,隨即飛快地遊了過去,落到了那觸手旁。

落地的時候,她腳下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堅硬又崎嶇,水底浮力大本就站不穩,她現在又用不出靈力,整個人直接往後仰倒,踉蹌了腳步。

等她終於穩住了身體,下意識地低頭看向那個差點兒絆倒自己的東西,卻看到了自己的細劍。

她的細劍正躺在那觸手旁。

年朝夕頓了一頓,上前撿起了自己的劍。

她的劍正倒那觸手的斷口旁,那斷處十分新鮮,明顯是被她的劍砍下來的,砍下來還沒多久。

她的劍現在是雁危行在用。

那麽……

她的劍在這裏,怪物的一截觸手在這裏,方才那一路激烈的劍氣也在這裏,證明著方才的戰鬥有多焦灼。

那雁危行呢?

年朝夕握緊了劍,眉頭一點點蹙起。

……

年朝夕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寂靜的近乎死寂的湖底之中,突然有水流聲傳來,正朝著她的方向。

年朝夕手一緊,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黑沉沉的湖水之中,有兩個影子逐漸靠近,有手有腳,好像是人。

不……似乎就是人。

年朝夕眉頭微皺,眼睜睜看著黑沉沉的湖水之中走出兩個人來,人形人樣,卻是渾身死氣。

這般濃重的死氣年朝夕只在死人身上見過,可面前這兩個人不但能走能跳,甚至還能說說笑笑。

年朝夕緩緩握緊了劍,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相伴而來的兩人看到了她,反而驚訝道:“這赤巖湖今天好熱鬧啊,又來了客人嗎?”

兩個人一男一女,手裏各提了一盞燈,那燈不知道什麽做的,幽藍色的火苗在水裏也能燃燒,他們微微提著燈照向她,片刻之後,其中的女孩子笑道:“還是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借著幽藍色的火光,年朝夕也看清了他們。

渾身死氣的兩個人卻長了一副活人樣,男女都是面色紅潤眼神有光,只不過那兩張臉在幽藍色火苗的映照之下,莫名顯得有些詭異。

年朝夕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那提燈的女子像是沒發現年朝夕的臉色一般,見她不說話,笑盈盈道:“姑娘是我赤巖湖的客人嗎?”

年朝夕看著那藍色火焰後冷幽幽的臉,沒什麽情緒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這湖水之中,居然也能有活人嗎?”

年朝夕話音落下,那女子笑容的幅度都沒變,口中卻道:“自然是沒有活人的。”

她說著幾乎是默認自己不是活人的話,語氣逐漸崇敬:“但湖主寬慈,允許我等不被世俗所容之人留在湖底生活,還保住我等性命,我等自然便在這湖裏住了下去。”

年朝夕唇角的笑容收斂了一分:“湖主?是方才那觸手怪物嗎?”

年朝夕說得毫不客氣。

而面前的人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斂袖道:“姑娘真是說笑了,那畜生怎麽能和湖主相提並論,不過是湖主手底下不聽話的寵物,湖主放它守衛赤水河,它不知輕重亂傷人,我代它給姑娘賠罪了。”

她說著,微微欠了欠身。

年朝夕有一會兒沒說話。

片刻之後,她淡淡地問道:“你方才說,又有客人來,那第一個客人是誰?”

女子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看起來莫名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