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一口咬了上去)

宋池出去了,虞寧初聽見他囑咐杏花將北艙的地板清掃幹凈,別留瓷片殘渣。

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罩住船身的卷簾上,因為虞寧初靠著窗,那聲音就響在她耳邊,仿佛要沖進來一樣。

油燈不懂風的厲害,安靜地燃燒著,照亮了這間並不是很寬敞的船艙。

郡王又如何,一艘官船也不可能給他造出寢殿那般寬闊的艙來,除了這睡覺的窄榻,衣櫃、櫥櫃、書桌、衣架,小茶幾,同她那邊一樣,幾乎將船艙全部占滿,只留中間一條勉強讓兩人並肩而行的過道。

虞寧初打量著宋池這邊,看著看著,看到了宋池剛剛換下來的那套衣裳,就放在衣架下面的一個銅盆裏,衣袍濕透,褲腿上全是汙泥。

方才從風起到下船到再上船的一切,重新在虞寧初腦海裏過了一遍。

兩件油帔,宋池幫她穿的時候那麽耐心,前面每一個橫扣都扣上了,把她從頭到腳都包的嚴嚴實實,他自己卻沒用,背著她疾步跳下了船。當時船雖然說靠岸了,其實只是離岸近,與岸邊還隔了一點距離,虞寧初很怕他會跳進水中,緊緊抱著他,那一刻,水天相接,宋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上了岸,她的心終於落穩了,然後才發現雨水正順著他的頭發他的臉嘩嘩地往下流。

作為一個被他救了的人,虞寧初下意識地擡起手想替他擋住頭頂灌下來的雨,宋池卻只是偏頭朝她笑笑,然後拉下她的手。

那時她的手已經沾了雨水濕了,他的手更是冰冰涼涼,她想縮回來,他緊緊攥著不放,虞寧初緊張地看向周圍,幸好錦衣衛包括船夫、護衛都去幫忙拉船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濕濕滑滑的兩只手纏在一起,竟讓虞寧初想起了那晚月色下被宋池抱著親脖子時的畫面。

就算沒有親到嘴唇,就算依然懵懂,虞寧初也知道,這些都是只有夫妻才可以做的親密之舉。

如今,她的腳也被宋池看過了,摸過了。

這樣的她,還能嫁給別人嗎,還好意思嫁給別人嗎?就算宋池不往外說,就算能瞞過未來的丈夫,可她自己知道啊。

之前她想嫁一個小戶人家,所求不過是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夫家生活,憑借嫁妝與舅舅這門貴戚,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然而在宋池橫插一腳之後,她已經失去了在夫家人面前問心無愧的資格。

有人敲門,是宋池:“廚房燒了姜茶,表妹也喝點吧。”

虞寧初立即壓下那些紛亂的念頭,慢慢將右腳縮回裙擺下,這才應了聲。

宋池一手端著湯碗,一手推開門,出去時他的頭發還有些亂,此時發髻齊整,儀表無任何失禮之處。只考慮容貌,宋池的確當得起京城一眾閨秀心目中無人能比的夫婿人選。

如果他真的想娶自己,虞寧初都承認是自己高攀了,可惜,她感受不到宋池的誠意,他對她,更像主人對自家池塘裏養的魚,得空了就去喂喂食逗弄一番,或許有幾分喜歡,畢竟魚很漂亮,卻永遠不會把魚當成平等的人看待,也不會將它放歸江河。

“為何這麽看我?”

宋池停在門前,意外地看著虞寧初。

方才上藥的時候,小姑娘又疼又羞,看過來的眼神帶著委屈與惱怒,清亮靈動,可此時她的眼神,充滿了一種悲涼與自嘲,仿佛他欺人太甚,奪去了她的生機。

“沒什麽。”虞寧初低下頭,仿佛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

宋池皺眉,走到她身邊,側坐在榻上,將湯碗遞給她:“用冷水冰過,不燙了,你腳上有傷,不宜再染上風寒。”

虞寧初睫毛顫動,雙手接過碗,慢慢地喝了起來。

姜茶的味道並不好,虞寧初喝著喝著,眼淚便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

“有那麽難喝嗎?”宋池故意曲解她的眼淚。

虞寧初更加喝不下去了,將湯碗放到一旁,偏頭抽搭起來。

宋池就看著她的眼淚像外面的雨一樣,一串一串地滾落,仿佛永遠流不完似的。

他拿開湯碗,脫了靴子,坐到她身邊,見她還是哭,連躲都不躲了,宋池便試著去抱她。

虞寧初倒是掙了一下,可惜宋池不放手,一邊留意她的右腳,一邊將人放到自己懷裏靠著,他一低頭,便能看見她掛著淚的白皙臉龐。

“因為腳上的傷哭,還是因為我?”宋池一手攬著她單薄的肩膀,一手拿帕子幫她擦淚。

虞寧初不想說話,反正她已經落到他手裏了,說什麽都沒有用。

“你再不說,我親你了。”宋池別過她的臉,緩緩靠近道。

虞寧初緊緊閉上眼睛,卻也不躲,一副了無生機任人宰割的樣子,只是眼淚流地越來越兇。

她這樣難過,宋池又怎麽可能真親的下去,嘆口氣,他繼續為她擦淚,低聲賠罪:“是因為那晚的事?好,我承認是我過分了,這幾日你不出來,躲在裏面避著我,我也沒有去逼你出來,是不是?有時候有些話,我只是嚇嚇你,哪一次真的狠心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