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亡國第一百三十六天(第4/5頁)
他唇上已幹涸得起了一層皮,開口時嗓音也嘶啞得不成調:“放下,出去。”
陳欽無奈勸道:“主子,您多少吃點東西,別這般糟踐自個兒身子。”
他頓了頓,又道:“您倒下了,貴妃娘娘還能倚仗誰?”
沈彥之依然只是那句:“出去。”
陳欽只得退了出去。
沈彥之依然兩眼無神地望著帳頂,卻有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隱進了鬢發了。
他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高燒昏迷的數日,他總是被困在一個夢境裏。
朱紅的宮墻,紛飛而落的瓊花瓣,頸上纏著白綾倒在梳妝台上的女子,手軟軟垂下時,廣袖將梳妝台上的金玉首飾帶落一地……
那雙噙著淚的清瞳,看得沈彥之心口鈍痛不已。
阿箏……他的阿箏……
是不是當真如夢境裏那般,她在他尚不知情的時候,就帶著所有惶然和不舍,那樣孤零零地去了?
沈彥之不敢去想,他極盡痛苦地閉上眼,眼角再次溢出兩行清淚。
……
沈彥之那邊遲遲沒有送來治療瘟疫的方子,好在有遊醫在,她教株洲的大夫們照顧病患,講述自己所學時毫無保留。
秦箏原本以為治療瘟疫的,當真只是一道方子,旁聽過幾次遊醫給大夫們講述各階段病症特征以及用藥時,才驚覺這根本不是一道方子能解決的。
光是發熱之症,就有風熱引起的和風寒引起的,雖說病患表現出來的症狀差不多,至病的成因不同,用藥也大相徑庭。
而有的病患看起來症狀不同,卻是由同樣的病因引起的,得用相同的藥。
有汗無汗,脈緩脈急這些,在用藥上也各有講究。
秦箏知道後世的醫學生要學很多東西,但是自己未經學醫苦,還是不太能感同身受,此番為了更多地了解疫病成因,咋從遊醫這裏一知半解地聽來這麽多東西,當真是頭都大了。
遊醫白日裏帶著大夫們給疫病患者看診,晚間又加班加點把她之前記錄疫病患者情況的手劄重寫一遍,秦箏看著她短短數日已經快寫完一本冊子,還沒把遇到的各種病患情況以及用藥寫完,這才驚覺遊醫在泗水城時,為何不直接寫方子給喜鵲她們帶回來。
太多了,一晚上哪裏寫得完。
瘟疫的事情姑且算是穩定了下來,林堯親自扶靈送王大娘回兩堰山下葬,王彪得知生母在北庭遇難,當即從扈州趕回來服喪。
秦箏親去兩堰山參加了王大娘的葬禮,楚承稷追封王大娘為懷化朗將。
王大娘一下葬,王彪就匆匆趕往青州,跟林堯一樣,向楚承稷請命,出征北伐。
秦箏忙著協助遊醫救治疫民,補給各種藥材、生活物資時,楚承稷那邊也在早出晚歸地同大臣們商議北伐之戰。
娘子軍運送回來的,不僅是王大娘的棺木,還有連欽侯的一封親筆信。
連欽侯在羌柳關一戰也負了傷,只是怕北戎人趁北庭正薄弱時繼續攻城,一直把消息瞞得死死的,除了連欽侯的親衛,旁人都不知情。
連欽侯已經不能領兵出戰,羌柳關危矣。
小侯爺謝馳在守涼州和北庭接壤的缺口,根本兼顧不到後方的羌柳關,連欽侯長子謝桓又不擅武,羌柳關無人可守。
連欽侯寫這封信,一是謝林昭的搭救之恩,二是為求援,三則有平北庭之亂後,擁護楚承稷,繼續向大楚稱臣的意思。
雖然就算沒有這封信,楚承稷也會發兵北上,但連欽侯那邊先表態了,底下的謀士們在制定北伐戰略時,明顯勁頭兒更足了。
連欽侯已倒戈他們,不管是北戎人還是李信殘留下來的勢力,只要先解決掉一個,這天下就定下來了。
畢竟他們若和連欽侯聯手,不管是打北戎人,還是清繳李信的殘余勢力,都是穩操勝券。
謀士們分為了兩派,一派主戰,言直接從擋在北庭前的李信殘留勢力打過去;一派則主張暫時談和。
“李信的勢力,汴京一帶現由沈彥之把控,秦鄉關一帶由李忠把控。以大楚今日之國力,雖不怯戰,可北庭等不起啊!不如派人前去暫且談和借道。”
主戰派立馬冷嗤:“數萬兵馬過境,反賊就不怕大軍突然變卦占據他們的城池?”
主和派的臣子繼續諫言:“總得一試才知曉。北庭若失守,北戎人下一個要蠶食的,就是沈彥之和李忠的勢力。咱們借道前去支援北庭,此番他們坐收漁利,臣以為還是有幾分可行。”
臣子們幾經爭吵後,楚承稷也知北庭等不起,選擇了派官員前去沈彥之和李忠那邊暫且講和借道。
汴京遲遲沒有傳出回信,李忠那邊倒是很快給出了回應。
前去談判歸來的官員看著楚承稷,聲音不自覺壓得極低:“李……李忠那邊說,借道可行,但未免我們變卦,占據他們的城池,我們途經的城池,他都不要了,讓我們拿……拿別處的城池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