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不是要皇帝答應其中一個, 是要全部。”鄭玉磬淡淡道:“相比於虎符的重要性,這幾個條件對於如今的聖人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

蕭明燁如今還活著,甚至也有回到長安的想法, 而拖住他的突厥可汗未必便是有心幫著如今的天子, 突厥就像是一匹餓狼, 說不定什麽時候反咬一口。

蕭明稷若是繼續同她在這裏為了這一點小事同她耗下去, 不盡早接管安撫長安的守軍,只憑著洛陽與突厥的精銳, 將來這個天子是不是他來做還是兩說。

她手裏也就只有這些籌碼,被他困在這裏又不得出宮,只能拿這些向他索要更多的東西。

“皇帝方才說, 無論我要什麽,開口就能得到,我還以為便是一千條一萬條也使得,”鄭玉磬看著面露不悅的蕭明稷,等待著他的答復:“可是如今我不過是說了兩個,皇帝便每一個都否了,可見心不誠。”

是他方才自己說, 什麽都可以給她,可是當真說出口的時候,蕭明稷便是一樁都不願意。

既然如此, 還論什麽情分不情分的?

蕭明稷陰沉著神色, 過了良久才繼續道:“秦王回宮、去見阿爺, 音音,你還有什麽想要的?”

“上皇曾經給過我一份加蓋了玉印的詔書,冊立我為太後, 這是上皇已經與宰相們商議過,門下省裏都是存過档的。”

鄭玉磬想到這裏的時候,略微有些傷感,不過這有些多余的憐憫轉瞬即逝,她對蕭明稷笑道:“或許上皇也是料事如神,想到將來或許有您把持前朝內廷,怕皇帝不肯奉命,所以才將虎符交給了我,不怕皇帝不答應。”

太上皇曾經待她也是強壓逼迫,除了榻上的體貼比蕭明稷更甚十倍,她被關在那座小院子裏,忍受著宮人們的監視與皇帝的奸||汙,聖上彼時精力旺盛,對她愛不釋手,又不肯賜她避子藥,存心同她有一個孩子。

她便是再怎麽不願意,也逃不出那達官貴人尋歡作樂的道觀,想同這個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同歸於盡,卻連口中都被塞了玉球無法咬合,只許承接皇帝的雨露,卻不許她有任何異動。

可是到了最後那個男子幾乎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上,彼時他卻也將全部的真心都交付給了自己,滿心期待一個真正屬於他們的孩子。

他未必真正清楚將來的局面如何,以至於最後鷸蚌相爭,叫蕭明稷從中獲利,趁亂返回長安奪位,但是當他最後一次來到道觀的時候,必然是真心呵護愛惜。

但是她卻並沒有遵守那個誓言,等到溧陽長公主與她劍拔弩張、新君兵壓道觀的時候,她猜測聖上並不是會讓位與人的男子,疑心蕭明稷已經殺了聖上,只是秘不發喪,生怕以後再無機會,偷偷啟開,與寧越看了一回那裏面藏著的究竟是什麽。

聖上交給她的,是調動駐紮京畿守軍的虎符,這些人駐守在外,無令不得出入皇城。

蕭明稷拿不到虎符,便無法調動原本效忠皇帝的親信,不能徹底控制長安的兵力,一旦動用武力鎮壓剿滅原本無錯的守軍,必然暴露他得位不正的事實。

而皇帝那個時候被困皇城,手裏沒了憑證,即便將領是親信,使者不能自證身份,也沒有辦法。

不過聖上雖然如此,或許也是有不擔心鄭玉磬會借著這支兵馬趁亂扶持元柏登基的緣故,畢竟他的音音不懂兵法,也與這些將領沒有交情,留給她只是一份保證。

有時候鄭玉磬自己也不願意去細想,聖上若是沒有將虎符給她,而是召集守軍拱衛長安清君側,是不是廢太子的叛亂平定會更早一些,而他也不會過早失去那個位置,被自己的親兒子囚於宮中。

奈何兩個人在紫宸殿裏相見的第一面便是錯誤的,埋下畸形的種子,無論怎樣悉心地照顧澆水,也很難結出來甜美的果子,錯等的愛意便是再怎麽真切最終也得不到一星半點的回應,注定苦澀。

蕭明稷聞言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一些,萬福生怕皇帝下一刻便會發怒,但是蕭明稷沉默了一會兒,只是讓宮人將帶來的糕點和酒水全部端了下去,只留兩人獨處。

皇帝肯叫她們回避,宮人們自然喜不自禁,一個個連忙收拾了桌案上的東西,有條不紊地小步急趨,萬福親自將門合上,將內殿留給了皇帝和鄭娘子。

他看了一眼根本就沒有派上用場的如意糕餅果品、生餃子以及被灑了一半的合巹酒,嘆了一口氣,主子便是面上不說什麽,其實今日心裏大約比誰都高興的。

只是主子越喜歡她,想起來從前便會越覺得刺心,做出的事情反倒是更加傷了鄭娘子的心。

但是鄭玉磬卻寧可做太後,也不肯做立政殿裏的皇後,主子親手做了這些同心結,只怕鄭娘子半分與今上結同心的想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