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今上繼位以後, 尊父親為太上皇,並且追封了母親何充容為孝貞皇後,而太上皇的嬪妃除了鄭貴妃,都被皇帝送往了皇家寺院, 剃度修行, 為太上皇與兩位已經仙逝多年的皇後祈福。

而等到初冬皇帝舉行郊祭, 著袞服前往太廟拜謁, 正式承位,又奉了太上皇的旨意, 冊封鄭貴妃為皇太後,與秦王一道還宮,侍奉太上皇晚年。

太上皇在位的時候雖然也是幾次提及想要封鄭貴妃為皇後、冊立秦王殿下為東宮的事情, 但是到了最後,不是臣子們竭力反對,就是太上皇自己動搖了念頭。

最後等到鄭貴妃與病重的秦王去了道觀,太上皇與朝臣們在這件事情上各退了一步,終鹹寧一朝,鄭氏始終為貴妃,等到新君禦極, 無論是誰坐這個位置,都要尊鄭玉磬為皇太後,奉養晚年。

這些都是在門下省與帝王起居注裏有過存档的, 臣子們雖然對皇帝不再執著於立秦王為太子而感到驚訝, 但是想一想一個可能決定未來帝位的皇後與受到榮養的鄭太後之間, 大臣們也更願意讓鄭貴妃住在清寧宮裏。

鄭玉磬佩戴上了只有皇太後與皇後才能佩戴的十二花鈿,雖然她冊封貴妃與平日宴飲聚會時也偶爾會佩戴,但大多是皇帝出於寵愛的默許, 如今才是名正言順。

她受完了冊封禮,穿著那身祎衣,坐在清寧宮內殿裏面等待寧越和枕珠護送元柏回來。

其實她也知道,元柏雖然最近不敢與太上皇親熱,但是他作為人子,終究是十分親近這個待自己最好的慈愛父親,所以也有心帶他再去看一看太上皇。

然而等到宮人來報,她起身親迎到門口,卻發現只有寧越端了一個木匣子進來。

“寧越,元柏與枕珠呢?”

鄭玉磬見到寧越毫發無損,面上也有了些笑意,然而她最關注的還是孩子,略有些急切地問道:“怎麽不見他們,是皇帝變卦了嗎?”

都說血濃於水,可皇帝對待自己的兄弟一貫都是十分涼薄的,更何況,元柏還不是他的親兄弟。

寧越搖了搖頭,見身後的宮人已經換了,跪伏在地,柔聲稟告道:“太後娘娘不用太過心急,是聖人說要奴婢送給您一樣禮物,奴婢怕秦王不適合瞧見,就先一步回來,拿給您看看。”

蕭明稷送來的禮物,鄭玉磬一向是有戒備心的,她瞧見那個木匣子,心裏略有些發怵,深呼吸了一口氣,“那你知道皇帝送了什麽給我麽?”

寧越搖了搖頭,見鄭玉磬示意他打開,便將那個散發香料的木盒打開,供鄭玉磬觀賞。

裏面放著的,是一雙被剔除幹凈皮肉的女人手骨。

那手骨處理得十分漂亮,似乎經過香料的浸泡,沒有原本的可怖,甚至還散發著瑞龍腦香的濃甜氣息。

“這是什麽東西?”鄭玉磬瞧了一眼,被嚇得幾乎倒在了羅漢榻上,她忍住胃裏翻滾的惡心,讓寧越將盒子合上丟出去,“皇帝叫你送這東西給我?”

寧越雖然早早就已經被人帶到了蕭明稷面前,但開箱前也不知道蕭明稷送了什麽東西進來,他見鄭玉磬略有嘔吐意,連忙將東西丟到了一邊,用銅盆凈了兩三遍手,給鄭玉磬接了蜜水止吐:“娘娘懷這胎也是辛苦,如今總有近五個月了,還是這樣容易嘔吐嗎?”

提起那個虛無縹緲的孩子,鄭玉磬心裏略微生出些苦澀,她搖了搖頭:“別說了,那個孩子……本來便是子虛烏有,我前兩日的小日子才走。”

蕭明稷叫如今的太醫院使江聞懷給她開了藥,沒過多久,那些淤堵的血塊便順暢排出,而悉心調養之後,後面的月事也就逐漸趨於正常。

她的身子只是偶爾有些不適,和那種飲了墮胎藥之後的傷身虛弱不同,因此也知道蕭明稷所言必然是實話,到最後也不知道該是輕松解脫還是有些希望落空的淡淡傷感。

太上皇保住了她的性命,自己卻搭了進去,只是不知道如今在紫宸殿裏,蕭明稷究竟待他如何。

“你們這些時日在玉虛觀裏,溧陽有沒有難為你們?”

她知道溧陽長公主雖然在太上皇面前能夠偽裝如正常人一般,但實際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蕭明稷本來就沒有如她的願,自己又被接回皇宮,那麽剩下的人也未必會好過。

寧越嘆了口氣:“娘娘被長公主派人綁走以後,當今便吩咐親信接管了玉虛觀,連同溧陽長公主一道關押在您當日所住小院的地下牢房裏,不見天日。”

“奴婢與枕珠護著秦王殿下住在另一處,禦林軍雖然看守,但也沒有為難,殿下除了受了些驚嚇,並沒有什麽大礙,聖人身邊的萬福總管已經派人給殿下瞧過了。”

“地下牢房?”鄭玉磬在那間小院住的時間並不算短,但是從來不知道那地方還曾經有過一個地下室,“那地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