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4頁)

趙棟心裏清楚,讓鐵面軍迅速壯大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大魏將士的毫無作為!

他若是再年輕些,無牽無掛,可能也會脫甩掉軍裝,義無反顧地投奔義軍,可著性子先殺了一群鐵弗土匪再說。

可是現在,他人已過了不惑之年,妻兒尚在,又身受君恩,肩頭的責任太重,再不能隨心所欲地做事。

這種凡事需要權衡,畏首畏尾的德行,曾經是年少時的趙棟最最鄙夷的。

沒想到,自己如今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卻活成了自己以前最鄙夷的樣子。

不過陛下既然下了聖旨,趙棟只能遵從。

一直龜縮在嘉勇州閉門不出的大魏軍兵,在得知鐵面軍已經攻打到鐵崁山時,集結兵馬迅速朝著鐵面軍的方向包抄,終於跟鐵面軍打了幾場遭遇戰。

可說來也奇怪,面對鐵弗人驍勇善戰的鐵面軍,在遭遇大魏官兵的時候,行的是抹油泥鰍之策。

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反正就是不跟大魏官兵正面去打。

如此幾次,讓大魏領兵的將軍心浮氣躁,高聲痛罵對面的是無能豎子!竟然不敢正面迎戰。

那鐵面軍居然一邊撤退,一邊高喊著口號:“夢牽二十故國州,男兒熱血為民流,劍戟只吞韃虜肉!同室操戈緣何由?

這口號句句誅心,分明是暗諷大魏官兵無能,不去驅趕侵擾百姓的鐵弗賊寇,卻對驅除侵略者的義軍鬥勇呈狠!

這些大魏官兵裏,有許多就是北地人,也有親人在鐵弗人的刀劍下失去了性命。聽了做這樣嘲諷的打油詩,有人羞愧得都握不住手裏的刀槍。

趙棟自然也聽到這打油詩,他內心比下面的官兵還要煎熬。

他就是想不通,為何滿朝文武整日將禮義忠信掛在嘴邊,可是面對天下百姓這樣的大事,卻如此是非輕重不分,對虎狼外敵一味忍讓?

如此想來,心頭愁緒更濃。

這日晚飯的時候,趙棟竟然忍不住再次貪了杯酒。

趙棟平時不好飲酒,酒性不夠出挑,如今心中帶著愁苦,空著肚子烈酒下肚,酒勁翻湧得更厲害,沒有幾杯,便酩酊大醉。

恰好今日是立夏,有著吃“三新”的習俗。

漁陽公主特意來到前營,給駙馬帶了蜜餞櫻桃、石烤五香蠶豆,還有涼拌春筍。

在來之前,漁陽想著讓夫君歡喜,還特意讓丫鬟尋了一盒以前剩下的一點舊香給自己熏上。

這帶地椒之味的香,她留得也不多了。蘇落雲那丫頭也不知為何,說什麽也不再給她配了,非說那味道已經不相宜,再用就土氣了。就算漁陽公主假裝生氣,那丫頭也不肯配……

漁陽公主精心打扮一番,準備給夫君一個驚喜。

可沒想到當她入帳的時候,卻看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丈夫。她知道趙棟的性子,沒有大喜大悲的事情,是絕不會沾酒的。

如今邊關打成這樣,哪有什麽喜事?那就一定是心裏愁苦得不行,這才喝得爛醉了。

她心疼地連忙招呼著侍從一起將趙棟扶起,將他安置在床榻之上。

然後她便讓侍衛出去,親自給趙棟寬衣解帶,再給他按揉頭穴,緩解酒醉的難受。

趙棟在一陣半夢半醒間,依稀嗅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恍惚間竟然好似回到了年輕時,他被同僚灌倒,回去後倒臥在了發妻的膝頭上。

被那熟悉的地椒味道籠罩,趙棟一時安心極了,仿佛心頭千鈞重負頃刻間一掃而空。

於是他伸手胡亂地抓住一只細軟的手,閉眼含糊道:“慧娘,我做了一場夢……夢見你不在了。我竟成了駙馬……位高權重,好不威風……呵呵呵……實際上呢,卻是活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我活得真他媽的憋屈啊!”

他正說著,身下之人卻似乎要走,將他挪到了床榻上。

趙棟不幹,繼續伸手胡亂抓握:“慧娘,別走!我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別走,你走了……”

就在這時,似乎慧娘在說話了:“趙棟,你睜開眼看看,我不是……”

趙棟哪能睜開眼?只是感覺她要走,只胡亂道:“你就是,除了你,還有誰會用地椒給我熏衣?我每次聞到這味道,都覺得你回來了……你別走……”

他還想再說,可已經不勝酒力,終於鼾聲大作,沉沉睡去。

而立在床榻前的漁陽公主則是眼神愣愣,慢慢擡起了衣袖。

今日因為要來見駙馬,她特意用了他愛聞的香——這是她當初拜托蘇落雲為自己調制出來的,每次駙馬聞了都贊不絕口。

她呆呆立了良久,突然騰得轉身往外沖去,甚至都不必侍女攙扶自己就竄跳上了馬車:“立刻回梁州北鎮王府!”

前營到梁州的路途可不算近了。可是這顛簸一路,卻並沒讓漁陽公主的火氣湮滅。